双方会合是中午时分了，万雪生贴心地在医院附近买了七份盒饭，最便宜大碗的，约在一家小旅馆，医院附近廉价生存资源很多，毕竟一场重病就能掏空一个家庭，省钱是第一位的，而且南来北往陌生面孔非常多，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与警惕。
叶子可不敢放顾怀兰随便走，也不敢打车，步行肯定不可能，最终他去附近村民家里用“吻手礼的馈赠”免费借了一辆车，对方是个中年妇女，先让唐星套好感度再由他出手，小面包一路载着他们畅通无阻与闻青会合了。
果不其然，顾怀兰的模样把闻青和万雪生吓了一跳，倒是杨文远颇为好奇地观察了半天，惊奇地道：“真的一点儿看不出接缝啊。”
“看得出的那叫手术。”叶子没好气地道，“你别看，先想办法给他缓解下。”
“今天的‘天使治愈’份额已经没有了，只能止痛消炎之类的了。”杨文远道，“明天，你说是先给闻青恢复人样呢，还是先让顾怀兰恢复一半人样？”
“当然一人一半啊，顾怀兰这已经两天了。”叶子道，“先救急。”
“嗯，既然你说到救急。”杨文远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那张人脸，“我倒是有点新的收获。”
几人迅速把彼此的遭遇交流了一番，叶子盯着桌上的人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星很是好奇地把玩了半天这张脸，道：“你的意思先把这张脸换上？”
杨文远不答，转向顾怀兰：“你现在脸疼吗？”
“我感觉不到脸。”顾怀兰一皱眉头，整张老鼠脸就呈现出极其诡异的表情，“疼倒是没感觉。”
“发烧吗？痒吗？感觉不到是麻木还是感觉不到？”顾怀兰又问。
“就像你睡觉时压到胳膊那种感觉不到。”顾怀兰不耐烦地道，“眼睛附近有点疼，像闭不严实一样。”
“看吧，他的情况和闻青不一样，闻青现在明显有感染的迹像了，你看他脸肿得像猪头一样，但是顾怀兰的还挺正常，我是指以他本人的感受来看。”杨文远兴致勃勃地道，“不如试一试换上这张脸，好歹明天我们就会得到两个正常人，而不两个恐怖怪人。”
“这是别人的脸，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换！”叶子不愿意冒这个险。
“你说得轻松。”顾怀兰也不乐意，“这可是脸，而且是邪教仪式！”
“对啊对啊。”经历了医院，闻青和万雪生对杨文远多少有点畏惧，讲话底气虚了不少，只敢随声附和。
唐星不吱声，理智上他当然想看看换张脸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感情上他又不想让叶子不高兴，干脆不发表意见了。
杨文远不慌不忙地对顾怀兰一笑：“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
叶子一愣，顾怀兰也愣了，随即又坐直挺起胸膛：“美丑不是重点。”
杨文远笑出了声，叶子心知要糟，刚想要抢白杨文远已经开口了：“浴室有镜子。”
顾怀兰似乎有些迷惑，摸了把脸道：“有这么难看？”这一路上谁也没敢把真相告诉过他，关于场景内的遭遇倒是说了，他只以为换了个人的脸，毕竟老鼠脸实在太惊悚了。
“不止是难看，是恐怖。”杨文远说得兴高采烈，叶子这会儿已经没法插嘴了，一插嘴正好侧面证明了他的话。
迟疑了片刻，顾怀兰还是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没几秒卫生间里传来了尖叫声，几乎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镜子碎裂的声音传来，还有砸墙的沉闷声。
叶子和杨文远赶紧跑进去，就见顾怀兰蜷缩在马桶上瑟瑟发抖，本就被撑到极限的老鼠皮上出现了好几道抓痕，没有毛发覆盖的眼珠周围全是血迹，他双手抱着脑袋呜咽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确实不是你。”叶子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脸啊，有杨文远能长回来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搞下来。”
那只换了脸的老鼠已经被打死了，由于有杨文远存在，谁也没想着把脸保留下来，毕竟都被老鼠用过了，鬼知道沾染了多少病菌啊，怎么想都不是适合换回来的东西。
“唉，我正好知道哦！”杨文远笑眯眯地道，这个场景算是他“玩”得最开心的一个了，毕竟可以肆意妄为还不受指责，“你看，那个医生的脸我不是带回来了么？”
“你当是衣服啊？想换就换？”叶子没好气地道。
“总要试试的。”
杨文远还想进一步劝说，叶子突然站起来凑近，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很容忍你，但是，有时候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就像现在，你真的还能控制你自己吗？”
杨文远的笑容稍稍冷却了点温度，他回忆着进入场景以来的一切，确认没有发生什么问题但是内心深处有个细细的声音正在唠叨：你失控了！
“到死之前都不吸毒才叫戒毒，在此之前，一直都只不过复吸前的准备而已。”叶子冷冷地道，“你以为人是那么好当的？”说完，他就拉着顾怀兰出去了。
杨文远沉默了片刻，审视着破碎镜子中无数个自己，片刻后他深呼吸数次，露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亲切笑容。
嗯，还能坚持住，杨文远想。
尽管杨文远停止了推波助澜，被换成老鼠脸这件事还是给了顾怀兰极大的打击，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拉住杨文远道：“我要换成人脸！”
哪怕是别人的脸也好歹是人啊！
“我们不知道换的方法，需要举行什么仪式的。”叶子试图劝一劝，“你等明天可以让杨文远给你生成新的脸，和你原本的脸一样。”
“那你们也没有把这张脸剥下来的方法啊！”顾怀兰大吼道，他这会儿处于情绪崩溃中，“说不定换脸就可以！”
“我有哦，人濒死的时候脸就会脱落的。”杨文远立刻道，内心那个声音在阻止但是他就是想试试，这种诱惑实在难以抵抗，“我试过，看，这张脸我就是这样带回来的。”
“我接受！”顾怀兰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赶紧给老子把这张脸搞下来！”
叶子欲言又止，这种时候说什么空话根本没有意义，被换上老鼠脸的不是他，遭受折磨的也不是他。他看着杨文远带顾怀兰进了卫生间，进门前还抛了个得意的眼神过来，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扭头发现唐星正以跃跃欲试的眼神盯着卫生间的门，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唐星赶紧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刷着手机，只不过手机的页面一直在百度搜索上。
卫生间里悄无声息的，叶子正有些担心杨文远是不是真把顾怀兰给弄死时，门开了，杨文远掺着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人出来，手里拎着一张卷成一团的灰色东西。
顾怀兰的脸色当然是看不出来，一脸的血，不过从不断咳嗓子和喘粗气来看，取“脸”的过程并不愉快，八成就是掐死的，仔细算起来，也只有掐死比较容易控制又不会立刻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了。
“看，成功了，果然濒死时就会脱落。”杨文远把老鼠皮扔在桌上，有些失望地道，“可惜，医生的脸没办法装上去。”
听见这句话顾怀兰望了眼杨文远，可以说从这句话里就能看出杨文远缺乏人性的一面，但是此刻叶子不能再让这个小团体减员了，再说了，说难听点，在这个场景里杨文远比顾怀兰有用多了，他只是不确定杨文远一定能打过顾怀兰。
“我来试试。”叶子打岔道，“是不是还要举行仪式？”
“我觉得是。”杨文远回忆着对女医生的拷问，他在一大堆话中间夹杂着许许多多细小的问题，足以挖掘出够多的东西，“既然她说一个人同一时间可以持有许多张脸，那么肯定不是指举行仪式再换掉，那不符合同一时间这个概念……”
脸皮入手即冷又硬、苍白无血，但是视觉中这张脸却是柔软的，就像真正的皮质，叶子从一开始的恶心到现在的平静无波，倒也适应得快，糖糖还是一脸嫌弃地躲得远远的，从艾罗素的肚子里出来后，那种无法控制感也重新回归，只不过有了一段适应期后，叶子总算是能比较好的忍受了——也仅仅是忍受。
叶子试着把脸举到顾怀兰眼前，女性的脸比男性小了一点，不过到底没有老鼠和人那么大的差别，他死马作活马医地把脸皮贴在了顾怀兰的脸上，感受到手下居然有一股迎上来的劲，不由得暗赞一声，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没有条件反射地后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特意迎上来可谓是钢铁般的意志。
令人惊讶的是，叶子摁上去的皮肤并没有落下，反而像是浸进水里的纸般，血色呈血管状迅速扩散开来，就像顾怀兰的血进入了女医生的脸皮上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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