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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88章 两个人的弱点
 
安妮雅抓过索尼娅的手,然后将其放在贝拉德的手上。但那手还未握紧,索尼娅就扑到了她母亲的身上,紧紧地搂着脖子,情绪激动无以言表。

贝拉德坐在原地,感受着这份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责任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吐了一口气。

“你现在是不是能够带给我女儿幸福了呢?”安妮雅说道,贝拉德想了好久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感到幸福,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索尼娅重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母女两个人目瞪口呆地对视着,最后同时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安妮雅喊着,恢复原职的蒙度队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刚刚从利切希尔传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索尼娅说道。

“据说南部王国的所在地少了一半的人。”

“伊莱莎知道吗?”安妮雅说,“我是说他们的女王知道吗?”

“从报信人的口中,好像正是她将这些人带走的。”蒙度斟酌了一下说道。

“我还没见过伊莱莎,她怎么一下子变成女王了?”索尼娅吃惊地说。

“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有名有实的话,会比较容易掌控。”安妮雅解释道,脸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没关系的,母后,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索尼娅说,“伊莱莎有她自己的想法,但这个孩子十分聪慧,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如果说实际上发号施令的并不是她呢?若是在她的群众中有人造反,并将她掳去了呢?”安妮雅充满担忧地说道。

“母亲,您暂且不要担心了。”索尼娅说,“让蒙度队长派人去调查一下吧,我觉得她只是念家了,所以想要回去一次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你了解伊莱莎吗?”安妮雅问道。

“当然了!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索尼娅安抚着母亲,“她的心思我明白,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一个中心旋转。”

“什么中心。”

“她对伯父伯母的不满。”索尼娅说着,然后走到母亲的身后,为她揉起了肩膀,“但她并不是不能分清好与坏,其实在她心里,有着比您还强的戒心呢!所以她虽然还是个小女孩没错,但谁想要欺负她的话,也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怎么认定你对你的妹妹这么了解呢?你们相处的时间可不长啊!”安妮雅说。

“我也不知道,这好像是我的一种特别的能力,男人不好说,但女人心里想的什么事我都很清楚。”索尼娅说,心想这或许与自己所读的那些书有关系,还是瑞卡丽娜女王给自己留下的特别的东西呢?

蒙度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派人去调查。”

贝拉德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别!贝拉德!”索尼娅打断他,“我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蒙度看了看两个人的脸色,然后从屋子中走了出去,怦然将门关上了。

在索尼娅和贝拉德帮母亲收拾好了碗盘,倒掉鱼刺之后,索尼娅将母亲的床铺好,然后看着她躺上去之后,才离开了这个房间。她这番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方面在弥补母女两个人的多年以来酿成的生疏,另外一点,索尼娅也轻微地感觉到母亲的身体所发生的变化。在索尼娅坚持了几次之后,母亲就不再拒绝她的热情服务了,这说明她满身的疲惫正在侵蚀着她,让她的那一直以来甚是坚强的性格也变得薄弱了。

索尼娅希望自己的照顾能够让母亲缓解,而且,尽最大可能的也不要让她再为这个国家以至于整个世界抱任何担忧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贝拉德正要说出整个世界的变化之时瞪了他一眼。

贝拉德在门外等候着,直到索尼娅忙完了所有事情之后,才跟他回合。她为此还想了一个巧妙的说法,说是需要这黑夜里他为她点燃一束灯光。然而天气似乎也莫名其妙地配合了她的心愿,朦胧的云将星星遮蔽的所剩无几。索尼娅真希望能下一场雨来救赎这片大地,可是现在处处干燥,只有身体上偶尔会起一些汗水,可这些汗水却滋润不了任何土地。

她吩咐两个侍卫守住这间屋子,并不是仅仅预防坏人,而是一旦里面有什么响动,也要及时报告给她。

在嘱咐完了之后,她便与贝拉德重回了那条去往圣殿的道路。两个侍卫惊异地看着贝拉德将手上的一团火球点燃,揉了揉眼睛,差一点就要发出着火的警报。可是后来离远了,他们才发现自己误会了,那只是一盏奇怪的灯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索尼娅再确认周围没有人听到他们的交谈之后说。

“我什么意思?”

“你想要借此机会逃脱,可是用掺和我的家事这样的借口并不靠谱。”

“我想要逃脱什么呢?”贝拉德轻声笑了起来,大概以为索尼娅在开一个玩笑。

“你不想背负我企图捣毁圣殿的决心?”索尼娅说。

“就因为这一点你才怀疑我?”

“没办法,因为你的胆子小嘛!”

“你的胆子大,不是也一样没有告诉母亲,你的决心是什么吗?”

“我——”索尼娅哑口无言,“总之,那件事我先不说,你得乖乖待在我身边。”

“索尼娅,我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为你们分担点事情。也许在我的心里的确还有一些其它的打算,但目前,我愿意将其推迟一下。”

“你有什么打算?”索尼娅问。

“关于多伦城,我想去看一下。”

“多伦城?”索尼娅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这是我从巨木之心时听人说的,这是一个纯粹的魔法国度。在生与死的奋战当中,他们选择了冷眼旁观。”

“既然他们是那种人,你为何还要过去呢?”

“因为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还未解决。”贝拉德说,“哪怕是敌人,如果他们拥有足够的智慧能够将这片世界恢复原貌,我也要闯一下。显然我们面临的不只是一次战斗较量那么简单,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索尼娅思考了一会儿,“你为这个世界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索尼娅,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事情多一个解决办法没什么不好。”贝拉德腔调说,他那股坚毅的表情在火光下异常美丽。

“我也相信你,贝拉德。你可以经历任何艰难险阻,没有什么可以击败你。”索尼娅说,“但在这个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站在我身边,以为我的确很胆小,比你要胆小多了。”

贝拉德轻轻拍了拍索尼娅的肩膀,“在你没有足够的勇气之前,我不会轻易离去的。芬蒂从泥水城带来这么多的食物,据说大海里就像一个食物宝库,里面的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至于饮水问题,城市中开凿的水井也能够供应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圣女城外的河流呢?”索尼娅问道。

“我想他们是害怕喝了会中毒吧?毕竟死灵将河岸都染成了黑色,对土地和水源来说,这都是需要注意的问题。”

“我的天!”索尼娅叫了一声,“你这敏锐的观察力真是让人钦佩,我记得我没有给你留时间出去调查的!”

“时间不是问题,有些事情只需要一瞥就能看清。不过我有时的确忽略了某些人的能力,蒙度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妻子,换做我怎么都不会想到造船入海去打捞食物。”

“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妻子?那你呢?”索尼娅敲着他的胸口质问道。

“你就像个孩子一样只喜欢搂搂抱抱吧?”贝拉德嘲笑她说。

有时,索尼娅会为他们所说的这些话感到古怪,他们一度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忘掉了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一切。对他们而言,凡是所能做的,就都可以做。现在已没有什么放不开的事情,两个人得到了彼此的公认,也得到了索尼娅母亲的祝福,因此,即便开一些玩笑也算不得什么罪过。

然而在睡梦中,一些担忧仍旧在影响着他们。这一晚,索尼娅和贝拉德都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梦,因为梦一旦遭到困境,就可以被归为是噩梦的一类了。他们喘着粗气同时醒来,然后看着对方赤着半身的身体咽了口口水。

“你做噩梦了?”

“你也一样?”

他们并没有忽视这个小问题,甚至于穿好衣服,然后坐到桌前,点燃蜡烛,相互看着对方。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由贝拉德先说出自己的梦,然后索尼娅在说她的。

“我讲的事情来自于那个拯救我的人,因为我觉得是他设计了一切。我所遭遇的一切,而不是塑造我的人……”

索尼娅皱了皱眉头,仿佛从这里就开始诧异了,“没关系,你继续说。”

“我梦见……我向他许诺了一些事情,我发誓会将这个世界塑造的十分完美,可事实上,我失败了。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我不知道,但我心里的负罪感比我所承受过的所有负罪感都多。我感觉到异常的堕落,甚至于在梦中,我可以听到来自于天地间的自己的叹息声,一阵一阵,回环不绝——接着,我的身体变成了艾维克的模样,我跪在地上,看见另一个自己手执一把法杖,然后刺向了我……”

她先是听得入了神,在最后的一刹那,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跟你所遇到的现实事件的区别在哪里呢?”尽管索尼娅并不想过问如此恐怖的事情,可贝拉德同样也需要解决她的问题,或许,两个人之间的梦境还有一定的联系。

“我大概也跟你描述了当时的状况。首先,我用巨木之心的力量摧毁了死灵王的傀儡,但这股力量并没有撼动艾维克。接着,我用几乎是肉搏的方式去向对方挑战,被对方用长枪刺死。然后我的灵魂遇到了一个人,在我与他进行一系列对话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此时的场景变成了——他跪在地上,而刺在他身体里的不是他的长枪,而是我的法杖。”

“真是不可思议——”索尼娅惊叹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诡异的骇人气息,“也就是说,真实的情况是你死了,接着你们之间互换了结果,而你的梦境又将这个结果换了回去。”

贝拉德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突然摇摇头,“梦里是我自己杀了自己,这个跟现实有些不同的。”

“你是怎么肯定被杀的那个就是你呢?”

“因为——一种刺痛感吧?我觉得。”贝拉德含含糊糊地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如果按照单纯的梦来说的话,也许你的身上有什么负担存在。你之所以感到刺痛,也许是因为害怕死亡。”索尼娅分析说。

“我并不害怕死亡,一点也不。”贝拉德说,“但我惧怕失败——我想这或许才是我的负担所在。”

“你没有失败,贝拉德,现实中的你已经成功了。”

“可是生命并没有复苏,巨木之心还是毁于一旦了。”贝拉德说着,眼睛中飘满了迟滞的目光。索尼娅以为对方会因此而沉默好一阵,可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又回头问起了索尼娅的梦,于是她用手撩过自己的鬓角,两手相互揉搓地描述说:

“我也梦到了死亡,贝拉德。”她说,“不过我的这种死更真切一些。梦中,我的确实现了我的做法,我找人拆除了圣殿,我将地下的那个森林暴露于世。可是,转瞬间它就变成了一堆火炭,树木在还没有生长前就一下子变成了黑色,等我再仔细看去时,我看见我自己手拿火把,正在将那一堆树木点燃。她回过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险目光看着我,她的嘴里还挂着一抹笑——”

贝拉德将手放在她的两手之间,希望借此给她一些勇气。

“这并不是结束,我因为我毁了圣城,居民们手持刀剑,大骂着向我走来。他们嘴里说我毁灭了圣城,毁了他们的希望,我让他们饥不择食——最后,我在无力闪躲当中被杀了,我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地上,我还看见那个自己幻影般地对我微笑,手里仍旧拿着火把,背后还是一堆火焰树……”

贝拉德咬了咬嘴唇,“我们该怎么办?贝拉德?”索尼娅急切地问道,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还是先按照你的逻辑来推测一下你的梦境吧。”贝拉德说,“在这里面你害怕的有那么几个地方,第一个是树的毁灭,也可以视为世界的毁灭;第二个,人们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背弃了你,甚至以刀剑相伤,所以你害怕背叛。”

索尼娅点点头说,“你推测的很对,贝拉德,我的确很害怕这两件事情。”

“可第三个我就有点想不通了,那个你不停地对你笑,你为何要害怕这件事情?那是怎样的一种笑?”

“就像——我也说不太清,用在人身上可能是有点沾沾喜喜,但在我看来,那笑更像是魔鬼一般。”

贝拉德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下颌,不停地捏着嘴唇,“你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要将树木烧毁?这含义怎么也不会是浴火重生吧?”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在我看着那些树毁灭的时候、在我看见人们伤害我的时候,还有我在做——”索尼娅仿佛顿悟了一般,“我明白了!我害怕的是这件事是一个错误!”

尽管索尼娅得到了答案,可结果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因此高兴起来。

“你觉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梦,还是真的预示了什么?”索尼娅说,心里的惶恐和担忧都快溢满了整个屋子。

“我也说不好,但仿佛我们之间的梦的确比较连贯地可以放在一起。”

“怎么说呢?”

“因为我担忧的是过去,因为我为自己过去的失败而悔恨,而你,索尼娅,你担心的是未来。”

在贝拉德说完,索尼娅转了转眼睛,“所以说,是有人操纵了我们的梦,借以告诉我们什么东西?”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种梦真正解释了什么东西,毕竟在你我交流之后,我们都很清楚地得出了答案。我们知道彼此害怕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意味着这种东西不需要某个人来提醒我们。”贝拉德说,“倘若这个人足够聪明,也一样有这样的能力的话。”

索尼娅想了想,依旧觉得心里无法安稳下来。她很希望自己能够通过睡觉,然后遗忘这件事,但她又害怕睡觉,怕自己又梦到这种东西。在两个人相互交流之后,他们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躺在床上,清醒着抱在一起。不过这次他们没有脱掉衣服,好像一方面是因为负担,另一方面也在为着可能会有在刺激交流的必要考虑。

“你还要继续自己的决定吗?”贝拉德最后问了一句。

“我想再考虑考虑吧。”索尼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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