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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79章 自信的力量
 
“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呢?”索尼娅将头放在他的胸口上,听着心跳声仿佛只是从伤疤口传出来似的,有一种幽深彷徨之感。

“我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索尼娅转过头来看着他,这番亲密的感觉依旧宛如幻梦一样。他不想失去她,但他更不愿意向她隐瞒一些什么。

“是关于布洛宁的事情。”贝拉德说。

听到布洛宁这个名字,她又将头背过去,暖暖的脸蛋贴在她的胸口上,腮帮一鼓一鼓地说,“这件事我们可以以后再提,你一直以来承受的压力太多,所以现在不要想太多了。”

贝拉德以为索尼娅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至于布洛宁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有莱妮和蒙度知道,其余的人根本无从知道这里面的细节。而从索尼娅的伤悲来看,她显然误会布洛宁已经死了。

死了,其实的确可以说是死了,这种结果大概是贝拉德觉得最难以启齿的。

“我临走的时候向你承诺过,会竭力保护他的安全。其实不光布洛宁,我对莱妮和蒙度两个人也是这样。”贝拉德说,“但因为某些原因,你必须了解——”

“贝拉德——请你别说了好吗?”索尼娅转过头,泪花又开始四溢了,今天对于索尼娅来说真是个充满了大喜大悲的日子。“原本我以为——不光是我,几乎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以为你们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但你们之中有三个人活了下来,这已经很不可思议的了。布洛宁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为失去他而难过。如果真要责怪的话,是我帮他走上这条路的,所以要怪的话都应该怪我。”

“你还没有失去他——”贝拉德说,“谁说你失去他了?”

“不——不是你说的么?”索尼娅抹了抹眼泪,“你说最后的战争是你跟莱妮和蒙度共同协作达成的胜利,这里面没有布洛宁,不是很容易让我以为……”

贝拉德皱着眉头盯着她,脸上展开一抹无奈的笑。

“你的意思是……布洛宁还活着?”索尼娅惊讶地大喊起来,这声音似乎让整个凝寒塔都颤抖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我伤心的?说啊!你——”

贝拉德随着索尼娅的情绪爽朗地笑了几声,他将但是藏在后面,待索尼娅的心落了地,才是真正害她伤心的时候。

“如果说他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当然很愿意一开始就告诉你,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他受伤了?还是?”

贝拉德摇摇头,“布洛宁的身体起了一些改变,他变得更强大了,而且也免除了寿命的限制。”

“那这不是好事吗?”索尼娅说,“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才对。”

“让我这样跟你描述吧。”贝拉德解释道,“你想到的结果是你我这个样子,但布洛宁跟拉赫曼比较接近。”

“我不太明白。”

“布洛宁的身体永远都不会活过来了,索尼娅。”贝拉德直白地说,“他只有灵魂,他的身体会像拉赫曼一样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很久很久,索尼娅都没有说话。她凝滞的眼球里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不,也许是在找寻接受这一结果的办法。对于贝拉德来说,让布洛宁变成这样永远是一个下下策,甚至要坏于死亡。

巧合的是,当时的他一方面迫切想要布洛宁复生,另一方面也奢求极力摆脱那个黑色法宝的控制。于是,在这个时候,他完成了自己原本不知道该如何完成的一切。

当贝拉德专注于思考魔法手段是如何酿成的,是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还是需要一定的情绪和思想才能达成?还是另有其它手段呢?索尼娅从沉默中苏醒过来,贝拉德却转而陷入了思考当中。

“贝拉德,你怎么了?”索尼娅摇了摇他身体,问道,当他的眼球继续活动起来,她说,“以前拉赫曼一直是布洛宁最崇拜的人,他的想法跟其他孩子也有着不同。虽然我总是想要让他获得简单的生活,度过平安惬意的人生,但他的选择总跟我的想法大相径庭。布洛宁对自己产生的变化有何感受?”

“不好说,我想在他心里已经经历着相当复杂的转变过程,毕竟,复生的过程也为他加入了很多负担。过于庞大的力量就是他现在需要承受的。”

“力量?”索尼娅疑惑起来,“布洛宁一直想要做一个魔法师。”

“可是事实总是不随他的心愿。操纵魔法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我到现在很多问题都无法摸清,一直以来都是凭借大概的想法做事。”贝拉德解释说,“但布洛宁的思维是有局限的,他不愿意去研究更深的东西,哪怕是思考一件事情,他研究事情的方法也比我简单得多。这并不意味着他做的许多事都是错误的,相反,我有时候更喜欢他那种直接了断的作风。”

“布洛宁完全长大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索尼娅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种自豪的感觉,“在我们一家人当中没有平庸之辈,布洛宁现在还担心自己的力量薄弱,或者总是受人控制吗?”

“不,索尼娅。”贝拉德承认,“我想他现在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战胜他了。”

“这么厉害?”索尼娅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你呢?”

“我?”贝拉德说,“我早就败给他了。”

索尼娅温柔地笑了笑,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笑容,倘若他带回来的布洛宁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类,一个意志坚强的男孩,也许索尼娅的喜悦会更多一些。但在这种时候,贝拉德也看到了在她心里,惊异占了大半,是不能被喜悦掩藏的愧对和担忧。

不过让贝拉德意外的是索尼娅没有问各种细节,她竟然对贝拉德一路上所遭遇的事情毫不关心。的确,从贝拉德的眼里,再次提出这些事情是令人疲惫的,而他也无需从索尼娅这里炫耀什么,所有功劳她早已铭记于心。但是没有说出来的事情对于未知者是一个谎言么?贝拉德想要让对方了解到自己的一切,另外却又发自内心的不想让索尼娅承担自己所说的这些东西。

也许索尼娅早就从他的心里找到了答案,重要的不是证据,不是结果,双手的紧握或是一次简单的依靠就足以证明两个人不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方的遭遇早已不言自明了。哪怕是其中掺杂着一部分虚假的、未详细说明的成分,他们也都乐于像摆脱自己的痛苦一样去释然别人的心痛。

这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夜晚,周围的一切都是死的,贝拉德打量了一下这房间的构造,又看了看被掏空的窗子。风和水雾从外面渗透进来,带来屡屡湿润的复杂的潮气。这气味虽不如深处森林时草野里散发的清香,至少也没有像贝拉德想象的那样都是死亡之气。毕竟这里已经死了很久,真正的恶臭总是发生在由生到死之间的。

如果抛弃了这个过程,生与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索尼娅在他的身边睡着了,他抱着她,想到初遇时索尼娅身上的气味,现在俨然淡了不少。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热度,但他却能够感受到索尼娅身体散发的温度,这股暖洋洋的感觉很好,宛如太阳的光芒不再四散,而是凝聚在了身边。一阵阵心动和美轮美奂的触觉让所有痛苦都卓然消散,他吻了下索尼娅的头顶,闭上眼睛休息了。

但于他而言,好像在这个时候休息依旧是徒劳的。贝拉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意外地被索尼娅唤醒。

“怎么了?”贝拉德问道。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呢——”索尼娅抓着他的手说,“你浑身抽搐了。”

贝拉德凝神看了看外面的夜空?,墨蓝色的底布上覆盖着层层的白絮,稀星从遮蔽之中隐现身影。

“你做噩梦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我不记得了。”贝拉德说,“我好像并没有做梦。”

“难道是因为这屋子里太冷了?”索尼娅诧异地说,“既然这样我就把窗子关了,然后拿厚一点的被子过来。”

“不用,索尼娅。”贝拉德说,“真的不用了。”

索尼娅的目光中充满着担忧,当她用手擦拭着贝拉德的额头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渗出了许多汗水。是汗水,还是这里潮湿的气候在他皮肤上结了露水?他也不清楚,总之他现在不不必试图安稳地睡觉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在影响着你?”索尼娅关切道,“如果有的话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你觉得我有能力管理这个世界吗?”贝拉德说,“我的意思是,去掌控万物生灵,创造奇物,或者帮人改变命运什么的……”

索尼娅叫了一声,她没有意料到贝拉德会这么快就将问题提出来,显然这个问题是提前就已经预备好的了。

“我一直很希望相信你,即使是希望最渺茫的时候。”

“很希望?”贝拉德说,“也就是说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贝拉德。”索尼娅说,“这种感觉似乎有些很难说清。当我曾经站在瑞卡丽娜女王跟前的时候,我总是以为她是一个极具美貌和智慧的存在,她创造了这世界上的一切,她聪明到足够解释所有问题,可是结果呢?我们可以说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高明的存在,但无法掩饰的问题是,你知道的越多,力量看起来越庞大,总会提前面临末日。但是你不一样。”

“你思考的东西都是最平实的东西,你暗示我对梦想是无知的,许多困惑也都还未解开。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跟着你一起烦恼,担心你会对很多事情做不来。”索尼娅说,“可事实上你做出了大家都做不到的事情。虽然你总是将自己的功劳归功于某个——未知的神明?但他选择了你,而你也很清楚他为何选择了你。利用别人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他情愿帮助你的,没有人可以依靠自己独活,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也一定颇为自负,永远得不到女人的好感。”

贝拉德再次回想了一下索尼娅所说的话,他欣喜于索尼娅总是能将许多繁重的东西简化,最终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甚至于将整个力量体系说成是用来吸引女人目光的东西,这种说法虽然毫无道理,可是足以给贝拉德很大的提示。

“那你觉得如果有人最终要统领巨木之心的话,谁更合适一些?”

“我一直很讨厌那个人,一直以来他对我唯一的好也就是没有过来烦扰我,或者对我做出其它不恭的事而已。”索尼娅说,“我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他说出来的东西好像多半都是从某些地方套用过来的。不管是谁吐出了这些箴言,他总固执地认为那些一成不变的话会成为世界的主流。他认为自己理当成为巨木之心的统治者,理由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合适。可是你也提过自己与亚古安的关系,你不光有了驾驭巨木之心的能力,甚至还可以招致它的毁灭……”

“我其实无意去这样做的,但是当时真的——”贝拉德苦涩地笑了笑,没想到招致毁灭也成了索尼娅眼中的优点。

“我明白。”索尼娅堵住贝拉德的嘴说,“如果你只想要一个答案,而不需要解释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比他强得多。但是因为拉赫曼也固执地认为顺承下来的规矩比较重要,而我又一时失去了对你的期望,所以……”

“有你的这些话就够了。”贝拉德握着索尼娅的手,感觉如获至宝。“我不希望你抱着一种幻想走到穷途末路,这不是我的索尼娅。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即使对于我来说也一样。”

“你这样说可真是让我卸了一个很大的负担呢!”索尼娅开玩笑说,但对贝拉德来说,他的心里更轻松了。

贝拉德长舒一口气,“当我感到彷徨或不自信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寻找某种线索或答案,就是不坚信这一点,只有这才是问题所在。”

“这似乎是我曾经告诉你的吧?”索尼娅指着贝拉德说,“我一直觉得你太过谦卑了,在许多事情上还没有尝试就有了退却的打算。”

“可是现在不会了,有你的支持就不同了。”贝拉德坐起身,“快穿好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带我?”索尼娅有些困惑,“你刚刚来到这里,别告诉我你对这里已经熟悉了。”

“不是这样!”贝拉德说,“总之你相信我就对了。”

当索尼娅准备妥当,贝拉德也穿了那间不得自己心意的衣服,他的脸红红的,穿上这种东西让他感觉自己不该站在这种地方,而是应该去走一走街市,跑一跑酒馆之类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上到塔顶,你知道上去的路径吗?”

“我曾经被带到那个人所待过的地方,但那里是不是塔顶我不知道。”索尼娅说,心中露出一丝丝胆怯的味道,“整座塔都黑漆漆的,我都忘了我是怎么来回的了。”

“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贝拉德舒了一口气,然后从蜡烛上捏着一个火星,在他挥舞手掌的一瞬间,一团火隔空生了出来,整个屋子都被这团火焰照亮。

索尼娅感到甚是惊异,“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你告诉我的,借用别人的力量不可耻。”贝拉德说,“以前我或许将自己的能力局限在操纵生命上,但现在我已经豁然开朗了。”

“走吧,索尼娅。”贝拉德抓起她的手,“我想这外面应该有上楼的楼梯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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