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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76章 尴尬的会面
 
望着眼前苍茫的大地,贝拉德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世界是梦,而不是刚刚他们向自己解释的那些话。可在他执拗的心里明白,他宁愿自己终于与两个熟悉的人在噩梦中见面,那样或许还有更多可以质疑的机会。

拉赫曼向他解释并澄清了一切,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贝拉德被愚蠢的愚弄的事实。当然,眼下他说的话中到底有没有再次编织谎言的可能?他一样得不到答案。他曾经多次假设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痛苦于他而言俨然已经成了乐趣,可不是一件可以愉快解决的处境,可以在灾难过后尽情敞开笑脸,为自己的作为欢唱,为未来的希冀感动……这是一段无法拭去的阴影,越是平稳安详地活下去,众叛亲离的感觉就越容易加的越深。

原本索尼娅是如此开心,他也是。他们是两个虽然彼此遭受折磨不同,却最终走到了一起的年轻人,相见的一瞬间,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相拥欢笑,并用几滴泪水来点缀那些不能相见的辛苦,但在这一刹那,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向对方诉苦的心思,所有的惆怅都在他们见到彼此的一刻化解。

接着拉赫曼来了——他用成熟的强调宣告战争的结束,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美好的明天。

可是,这样的话真的可靠吗?

贝拉德被告知索尼娅被囚禁在这里,可是她除了有一些思念和寂寞产生的情绪之外,看起来一切都好。也许,在索尼娅的心中,会有另一种伤痕存在。向以前一样,有些事情只有当索尼娅自己说出来的时候,贝拉德才能去设身处地地去接受。

索尼娅的外表上并不会时常藏着痛苦,但此时索尼娅沉默了,尴尬地听着拉赫曼的解释而不吐一句话。贝拉德只用余光看了看索尼娅,不敢确定她是否知道这件事,也真心希望她没有参与这个哪怕是最短暂的骗局当中。

他没有怪索尼娅,再次见面他只想将她拉到一个两个人独享的角落,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一天一夜,反正他们不会疲倦,直到将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倒空——甚至,他还想了要向她解释一下布洛宁的问题。但现在呢?该谁来解释这个问题?

恐怕这里面还要加入一个拉赫曼吧?

“我明白你的感受,贝拉德。如果你想说你对我是有恨的,我不会去回避任何问题。但真正影响你的是这件事情吗?”贝拉德凭窗而立,看着在迷雾中短暂渗出光亮的微光星斗,闪烁着也要明亮过这房间里的灯烛。

拉赫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贝拉德看了看索尼娅,她脸上塞满了委屈的样子。

他转过身,拉过索尼娅的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被利用的人,是他们借用你的名字将我骗过来的。况且——”他看了看这个房间,整洁有序,贝拉德甚至还能看出里面有一些专门为迎接他所做的准备:两个人的杯子、椅子,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床铺,毛被,还有一身叠放整齐的新衣服。他想那应该不是为拉赫曼准备的。

“你在到达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贝拉德尝试冲着索尼娅笑了笑,可那笑怎么看都显得很痛苦。

“我——”索尼娅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看过来的时候却仿佛隔了一道被迷雾阻隔的宽阔深渊一样。

“如果你理解了的话,公主的确跟此事毫无关系。”拉赫曼说,“巨木之心的神祗从来就是为被遗忘准备的。所以不管怎样,你即使真的成了那块地方的继承人,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连一个知晓你的人都没有……”

“你真的了解我么?”贝拉德说,“如果你很肯定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荣耀、为了能够撼动世界的能量、为了那个——权威什么的。那我的确无话可说了。”

“成千上万的生灵投入了这场战斗,除了我——还有莱妮蒙度之外,都被这场战争彻底泯灭了。你可能想象到那种感觉?明明知道即使将所有的力量付之一炬,也一样得不到结果的感觉?但我可曾说服那些战士逃跑吗?没有,它们凭借自己的天性留了下来,而我感受到了的是一个整体的恐慌。”贝拉德说,话里充斥着惭愧,“我操控了这场战争,我毁灭了巨木之心,那些失去了生命的生灵已经不在了,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它重塑身形、恢复以往的生机。唯有借此行为,我才不至于惭愧,懊悔,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

“而这正是我要说的,贝拉德。”拉赫曼说,“他原本就出自巨木之心,对于管理那个地方有着更多的经验可寻。你的确做到了十分了不起的事情,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可在这之后你可以歇一歇了。你的能力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失去了——一个将魔法释放出来的工具而已。未来还很长,贝拉德,虽然你跟索尼娅有着无限的生命,可以任意挥霍,但眼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圣女城——我的家在遭受磨难。”索尼娅开口说,“我们需要查清事实的真相,才能解救他们。”

“是什么样的磨难?”

“恶魔的脚印腐蚀了它们途经的土地,贝拉德。”拉赫曼说,“所有它们经过的地方都被一种死亡的影子缠绕,无法播种,任何生物都无法在那个地方生长。眼下安妮雅女王正在带领剩下来的人尝试一个新的生存途径,这也许会在一段时间内起一些作用,但撑不了太久的。”

“所以,即便死灵的力量被击溃了,世界还是向预想的一样陷入了枯萎……”贝拉德嘴里嘟囔着,他从未设想过这一点,他的确以为将敌人打败就行了。“既然这件事与死灵没有关系,那么也许就与毁坏的巨木之心有关。是我的错导致的……”

“也许不是。”拉赫曼提出,“在巨木之心毁灭之前,枯萎就已经开始扩展了,而它们走过的路又是十分明显,像一条大地的创痕。很显然,这才是导致问题的最关键部分,它们将此地的腐烂气息带到了人们生存的地方,唯有将其在土地上清除,才是解救的方式。”

贝拉德开始犹豫,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根本没有像拉赫曼所说的那样可以静静歇歇了,而这里的空气又让他难以静下心来思考。在他的心里,依旧挂念着的还是巨木之心高远的天空,在巨木之心遭到毁灭之后,他还一直没有机会回到废墟中调查那些残存根系的生命迹象。

“不。”贝拉德说道,“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才是我的使命所在。”贝拉德坚定地说。

“为什么你总要这么固执?巨木之心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况且我已经告诉你,有一个比你更有经验的人去接替你做这件事了!”拉赫曼说道,“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人是否可靠,我可以凭我的人格为他保证。内心塞满功利之心的人我见过,他们绝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在一件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的事情上的。所以放下你的警戒心吧,贝拉德,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向你澄清了。”

“我知道。”贝拉德说,“你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你还顺便为瑞卡丽娜女王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坦白了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只是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拉开。我没有因此恨你,所以我觉得我们暂且正好徘徊于初次见面的时候,带着彼此的怀疑,这是对一个陌生人的必然反应。”

“陌生人?”拉赫曼被这句震撼了一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所在?”

索尼娅充满担忧地看着贝拉德,贝拉德捏了捏她的手,表示自己依然是与索尼娅站在一起的。

“看起来是这样的,因为这样处理比较公平。”

“好吧。”老头子满脸悲凉地说,“我总是情愿做这一切,你大概知道我的身体是怎样的,对吧?说白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还带有肉身的灵魂而已,所有生命反应都是我刻意装出来的,世界怎样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失去了感觉,你最后就只能用一些臆想去自我陶醉了。”

“在我的心里,这件事似乎用理智来解决会更可靠的多。”贝拉德插嘴说,他对拉赫曼的愤怒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的,尽管有一天他会将这件事淡忘,但也是本着一种原谅的心态去尽可能体谅他。可从内心里面还是会觉得他做了一件错事,而错事无法挽回。

“你说得对。”拉赫曼说,“我并不是出于指责,但是瑞卡丽娜女王影响了我。爱情本来是你不需要经历的东西,贝拉德。你跟索尼娅原本不需要相遇,你也许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从你的出生地到达巨木之心虽说很远,但比你这样走一个来回至少要节省一半时间。而这一半时间,也许亚古安会亲自教授你一些东西,也许巨木之心所面临的破败就得以幸免。但瑞卡丽娜女王却坚持要你走完整个人生的路,她相信没有情感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在你们两个人一起的时候,我们也时常会在远处观察,不得不说,看着你们总是让女王内心欢喜,那种因担忧产生各种矛盾与变化在改变,我那时还不甚理解,不过再后来,我也渐渐明白了一点。其实对于我们来说爱情是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并不重要,人活了太久,骄奢淫逸都会被淡忘,欲望更是无法激起的,但真挚的爱情却会将这个局限打破,让我这个冷冰冰的肉体及灵魂感受到一丝温暖。这或许是出于一个老者的自私,总是期望通过你们之间的幸福去清除我记忆中残存的冗长岁月,那真的很累。”

索尼娅用明亮的双眼看了看贝拉德,她过去安慰了拉赫曼,贝拉德也微微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火。虽然通过仔细衡量,贝拉德觉得自己的确忍受了比拉赫曼多得多的痛苦,但他总是乐于忽略自己的悲痛。正因为如此,仇恨对他来说才没有形成一个枷锁,正因为如此,他才走到了今天。

“年长的人总是乐于将希望投到年轻人的身上,我很明白你的感受。”索尼娅说,“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经历,拉赫曼,在我心里总觉得在你身上,家人或者说子女都是一些多余的人。你总是蔑视这种孤独,可我很清楚你亲情是一段永远也割舍不断的绳索,你和瑞卡丽娜女王将希望放在了我们身上,所以我们就如同你们的亲生孩子一样。”

“当然啦!如果瑞卡丽娜女王不介意我将你跟她放在一起说的话,是这样的……”索尼娅脸上洋溢起了笑容,她看向贝拉德,那温暖的笑能够将一切艰难化解,况且,对于现在的贝拉德来说,绝望的处境已经过去,眼前的事情都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了。

但不幸的是,贝拉德还是无法忘掉自己以巨木之心做代价,用以抵抗死灵大军的事情。他再冷静一点之后发现,也许这件事也只是一个托辞,从他的心底,更无法明确的是“造物主”对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如原来的瑞卡丽娜女王一样,这些人的话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对于贝拉德来说最深的感觉只是无尽的挫败感,他因为造物主对他的偏袒从中获得了胜利。真正的他原本是不足以享受这一切的。

他所遭受的身体上的伤并不只有那两处,其余的伤痕都已经复原,甚至于他被门齿兽袭击的那次,全身遍布的外伤内伤也都在他的不断成长中复原。唯独有这两处,他心脏的那一处,以及肩膀的那一处,依然清晰地存在。

也许真的是事出偶然,一个伤痕代表着他重获新生,一个伤痕代表着他的死去;从一个伤痕中,吻血杖借助鲜血的力量得以生长、释出,从另一个伤痕中,贝拉德看到了艾维克致命的长戟,也看到了那恍惚而熟悉的绝望的阴霾。

如果,未来他的身上还会有一个伤痕的话,那么,他或生或死?造物主还会再次出现吗?贝拉德知道这很难说,他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更多的是情绪化,如同亚古安一样的疯子般的感觉。也许正是这些因素造就了他们主宰者的身份,他们塑造了生命的存在与陨落,他们让人世间充满了悲欢离合。在造物主的身上,他创造并管理的事物显然更多,但这些呢?对于贝拉德来说依旧是个谜。

“我跟索尼娅一样,也很明白你们的一片苦心。”贝拉德说,“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元素,我很忠实这一点。但不论什么解释都没有办法阻拦我回到巨木之心的决定。”

“嗯——”拉赫曼说,“那好吧,你可以回去,如果你找到回去的办法的话。”

贝拉德悲哀的笑了笑,他感到这副笑中饱含愚蠢,“我想既然你我都已经冰释前嫌了的话,是不是你——”

“很抱歉,贝拉德。”拉赫曼理解了他的意思,“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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