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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30章 重温幼稚
 
夜色已临,太阳的余光红的像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灯盏一样,在地平线处继续燃烧,直到最后两个人接近森林的入口处时那光辉才渐渐泯灭断绝。

蕾雅用斗篷裹紧身子,自祖文死后,同样的时候她来过一次这片森林。这是个气候宜人的地方,但不论当时还是现在,夜总是将冷清从那辽远的天际带过来,直到旭日重新升起,暖阳压下,那宛如春季的感觉才会渐渐归来。

而带着对那里面未知黑暗的恐惧,孤身一人的感觉似乎从过去传来,刺激着她现在的身体。冷冷的、乏味的、如梦如幻的眩晕感就好像这天色一样使她的意识渐渐显得朦胧,这让她都有些意识不到贝拉德的存在了。

这也难怪,自从他们从村庄中出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有谈过几句话。也许该说的话在那山坡上已经说完,那时他们的对话还有人注视,算不上真正的秘密,但是现在,他们与村落里的人被距离和昏暗隔开,尽管贝拉德给了她一些安慰的话,可现在的作用却渺茫了。更严重的是,她开始回想起洛斯警告她的话,认为贝拉德是另有所图的。

她不觉得自己的此种想法有任何亏欠之处,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之所以不像平常的女人就是因为她并不是任凭感觉来操纵一切,虽然说是女人,但偶尔也会抗拒自己的想法,就像抗拒自己的源生的恐惧一样。

森林中的草并不像原野中的草那样浓密,她很庆幸他们没有遇到过那些可恶的灌木丛,贝拉德火把的光那么小,灌木又高的离奇,黑压压的一片不光会影响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会将他们分隔开来。在白天里蕾雅就只喜欢开阔的境界,这种喜好在晚上就更明显了。她觉得也许是因为那两次逃亡生活让自己形成了阴影,在平地建立村庄之后,她以为自己不必再涉足森林,可如今她还是来了,还是为了一种莫名的目的来的。

“你就打算一路上什么都不说吗?”蕾雅提了一句,她的喘气声让这句话变得断断续续的,即使贝拉德不去了解她的思想,应该也能感受到她身体分泌出的薄弱感。

“其实我很想说话。”贝拉德用法杖扫过草丛,照亮了一株株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树的枝干。光在变幻,蕾雅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这火焰变成了一个凝聚的光点,火焰总是在跳动,而这如鸡蛋大小的光点却仿佛太阳一样将周围照的更亮了。

“只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恰当一些。”

“你知道我并不是不愿意陪你过来,只是——”蕾雅带着一丝惭愧说,“我还是有些不知道我的这趟旅程能给你带来多少帮助。我对这条路的熟悉程度跟你差不多,而且走起路来还会成为你的拖累。”

“很对不起,蕾雅。”贝拉德说,“你的确没有必要经历这趟旅程。”

“所以——”蕾雅以为他会找到更好的理由说服她,可是没想到……

“哥哥的事总让我想起一些什么。”贝拉德没有回头,他将光束照在蕾雅将要走到的地方,被苔藓覆盖的石头分明,草下突然蹿出的小虫却在光照下十分骇人。“我知道我也许不该提这件事,我之所以提出来是因为我知道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虽然我跟哥哥的关系无法用紧密一词来形容,但凭借这种血缘关系,在错综复杂之间让我对你的感觉也产生了变化。你不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

“而是什么?”蕾雅问道。

“一个——一个我总想设法弥补的对象。”

蕾雅想了想,觉得贝拉德似乎试图将本应该对祖文尽的责任转嫁给了她。可即便这样想仍旧有些怪,从年龄上来讲,贝拉德才应该是那个理应被照顾的人。因为个人能力的原因,他让这种情况发生了反转。不过,同样是汗宁大人的孩子,他们两个怎么会有如此的差别呢?对了,虽说是亲兄弟,但性格变化也只不过是恒定普通人的标准,贝拉德并不是普通人。不,兰卡不是普通人。

说的越多,蕾雅发现自己想问的东西也逐渐多了起来。

“也许我跟你的感觉不同,我初次见你就对你有一种亲切感。”蕾雅坦言说,“我不想说这究竟是谁的责任这种问题,人有很多想做却做不来的事情,如果真正要归结错误,那都是巴苏特,他才是那万恶的根源。”

“是啊。”贝拉德说。

“所以——你之所以叫我陪你来是因为我跟你哥哥的关系……”

“可以这样想。”贝拉德说话并不避讳,“其实还有一点是因为我感到孤独。”

孤独?蕾雅诧异了,这样的话他想让我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因为年纪的关系——正常来讲你这个时候是该有个女人作伴了。”蕾雅带着羞涩的腔调解释道。“但是你又在做自己的事。而且,我还不知道你一直在干些什么,你要到哪里?为什么你要抛弃自己的本名,是为了掩藏自己身份,还是说见了我刻意捏造的一个?天啊,我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寥寥无几,其实我们一路上真的有很多话题说了,你再不用感到无聊了。”

贝拉德用居心叵测的眼神看了看她,“我说的孤独并不是这个意思。说出来你或许并不会理解,即便不理解的话我也不想进一步解释下去。”

“没关系,只要你高兴的话,都可以说。”蕾雅说,“我有很多问题可以问,少那么一个两个没什么。”

似乎这话是让贝拉德丧失说话兴趣的障碍,不过贝拉德思考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的伙伴们很好,一路上我们患难与共,可是我了解到的一点却让我黯然神伤。”

“你了解到什么?”

贝拉德沉寂了一会儿,蕾雅好像看到一个神秘的包袱压在他的头顶。这应该不是背叛,背叛在友谊当中其实是最好处理的,最可怕的是误解和隔阂。

“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我一路上的一个陪衬。”

“这是他们说的,还是你感觉到的呢?”

“我的感觉,因为魔法总是和我的感觉紧紧联系到一起,因此这种感觉失误的情况很少。”

蕾雅应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在人们见到贝拉德的第一刻,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穿着古怪的外衣,手里还拿着一只光溜溜的棍子。毕竟许多人并不知道这根棍子的价值,也不知道必要的时候它要比钢枪铁剑要强大得多。而这种想法会在贝拉德让他们惊异之后发生改变,他们不会简单地对他另眼相待,而是带着一丝恐惧的心情去看待他。蕾雅自己就是这种感觉,也许渐渐的,她会发现眼前的人对自己并无威胁,可即便如此,她也会十分鲜明地与这个人划清界限,毕竟他不是普通人了。他的身上不光有一个同龄人没有的成熟感,同样也有让人既嫉妒又害怕的能力。

而最主要的是,贝拉德有时开的玩笑让人摸不清,譬如他那时用莱妮做挡箭牌,虽然她的脸上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可心里的悲哀蕾雅能够感觉得到。

所以,这该说是谁的错误呢?蕾雅不知道贝拉德现在有没有偷窥自己的想法,他的步伐似乎还很稳定,蕾雅只觉得也许将某些问题实话实说是一些带有魔法之气的人的通病,尽管在她这里只认识两个这样的人。一个人因心坏到了底子里而满嘴谎言,另一个则是诚实地过了头,因而无法感觉到普通人的感受。

“那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蕾雅问道,“如果你珍视他们,我相信他们也会理解的。”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这算不上什么矛盾的,蕾雅。”贝拉德转过头来向她微笑,“我大概是有些怀念自己被当做孩子时候的日子了。”

“我们最初聚集到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莱妮认为我虽然有着古怪的魔力,但她认为我在某些地方还是个孩子,所以对我还是十分照顾的。蒙度则因为我做的一些事记恨我,后来即便这种仇恨消失了,他也时时针对我提出的选择。”贝拉德用手摩擦了一下杖头,光变得更亮了,蕾雅看到他们又要开始走上坡路,腿已经开始打颤发软,“后来,我向他们证明了我的能力,这种情况几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也许,过早承担一切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尽管你有着这样的能力,也不意味着你就应该失去家庭的温馨,和童年的乐趣。”

“或许吧。”贝拉德说,“虽然只是一年中发生的事情,可是与我其余的十多年时间相比,却显得漫长得多。”

蕾雅听着,心底突然产生一股悲伤,悲伤融聚成一股暖流,让她想要拥抱这个孩子以给予安慰,但她最终还是收回了这种心思。他长大了,甚至变老了也说不定,真若遇到什么问题,他的拥抱反而会成为她的安慰,如果反过来,蕾雅则觉得自己是在诱惑他。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会有用处。”

“你不必说,其实你已经给了我许多帮助。”

“真的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贝拉德笑了两声,这声音在夜晚里偏冷,“你能够听我说这些故事,而我也能从你的话里吸取一些新的东西,这就是帮助。”

“我没觉得,我总感觉你教会了我一些什么。”蕾雅说,突然想到贝拉德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抬举的话,于是她又说,“不过念在我比你大的份上,你还是得叫我姐姐。”

他突然想到自己与祖文的事,虽然没有正式的仪式,可她毕生只对他一个人认真爱过。面对眼前的弟弟,她却无法开口,贝拉德同样没有计较过称呼的问题。突然间,她不想让祖文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她想要与贝拉德另起一段友谊,一段不会勾起过往悲哀的情感……

天继续转冷,触到空气犹如被露水打湿一样。蕾雅因这路走的肢体酸痛,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贝拉德转过身,拉着她的手,他手心的那种温热感是一种别样的感觉,不是爱情,蕾雅猜测过这一点,用爱情来形容他们这种感情仿佛变得肮脏起来。这种感觉促使蕾雅产生了一种犹如被暖暖的亲情包裹其中的那种感觉,一种毫不犹豫的信任,一种不会因年龄局限的依赖。

“我们应该休息一下。”贝拉德说道。

蕾雅看到他异常冷静的脸,猛然觉得自己脸上流出的汗水反而是不正常的。

“我不累。”蕾雅说,“这里离山顶还很远吧?”

“是的。”贝拉德说,“但黎明也还很远,所以我并不急于立刻上到山顶。”

两个人从树林中选了一块比较空旷的地方,贝拉德用法杖生了一团火,这团火略有不同,是蕾雅比较熟悉的。他从附近找了一些木柴,也许是因为树上的松鼠之类的动物将这些树枝刮断了,然后坠落到地上。

这块神秘的深林,除了一些不知因何原因枯死的树木会坠落一些干涩的果实和落叶之外,其它的树木蕾雅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它们何时褪色过,树冠上萦绕的绿色可能会持续一整年,也许她的一辈子它们也不会改变。因为季节没有变过,但是他们播下的种子却疯狂地长。

“我想你可能饿了,吃点东西吧。”

贝拉德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圆圆白白的东西,“这是你从哪找到的?”蕾雅将这家伙接过来,摸到到一种沉甸甸、湿漉漉的感觉。

“我虽然很确定从这周围能够找到一些果子之类的,但那些东西也许不及我制作的东西管用。”

“原来你还会做东西吃。”蕾雅说,“许多男人从来都不屑这一点。”

她说着,然后张开嘴在这家伙上咬了一口,这种感觉……

“怎么样?”贝拉德问道。

“嗯——其实味道还不错。”蕾雅撒谎说。

“这样就好。”贝拉德的脸上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蕾雅没有继续说下去,虽说这东西毫无味道,但是下咽却十分容易,那入口即化的感觉就像喝了一口汤一样。不过,很快,蕾雅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产生的改变,她失去了疲惫、了却了肢体酸痛,甚至连精神的疲倦都无影无踪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满面光彩,神采奕奕的笑容仿佛又将她带回了从前。

“这一定是你搞的鬼吧?”蕾雅说,“你对这个食物施了魔法。”

“可以这么说。”

“那这个东西会对我有害吗?”

“我感觉不会的。”贝拉德说,蕾雅则舒舒服服地泄了一口气,在她的周围,好像所有东西都变得鲜明起来,她可以听到鸟鸣虫嚷,她滋润的眼睛可以看清最远处的树疤。甚至还有——

一时间,蕾雅的冷汗从脑门直冲脚底,她真希望自己看错了,毕竟在森林中可能会有很多东西都有毛。可是那巨大的身影越临越近,直到最后血盆大口微张,丝丝的叫声触及到她的全身,蕾雅变得不再镇定,她的手杵着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怎么了?”贝拉德依旧平静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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