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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122章 坠入深渊
 
平台上袭过一缕诡异的风,将整个树林中古老的气味尽数传递出来,没有朽木、没有腐叶,只有亘古不变的犹如石笋般矗立于此的神圣“监视者”。

凭借着一条天然石阶小道,巴苏特向上攀爬。稀薄而清爽的气息令他的心脏抖动,每一个“生命之柱”都有多多少少不同的地方,比如这里,大概就因为其生长的高高的地方而令人胆寒吧?尽管如此,他依旧鄙视自己的勇气,他已经体验过超越死亡的恐惧,这一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他胆怯。

天空中逐渐被暗红色的云覆盖,尤以这块地方上方最为浓重。一旦天际开始渐渐淡去光亮,它们便会将自己的光亮全部释放出来,以自己的方式证明其与众不同,让及时没有大脑的人也会浑然不知的想要接近这一块无法解释的地域。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有灵性的生物围绕,这让关于“生命之柱”守护者的传言有些浑浊不清,不过想一想这里以外绵延万里的地方都没有人,因此原因可想而知,没有人类染指的地方,即便是他看来也甚为美丽。

原生的藤蔓自然扭曲,拼接出来的样子无需鉴别也能看出神来之笔。生命在此演变成为了另一个模样,岩石缝隙中生长着绿色,植物中间夹蚀着石块,仿佛死的石块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一样。犹如水面将蹦入的石块吞并一般,那张“嘴”绕石向外引出一圈鲜绿色的突起。自然的与不自然的东西同时在这里生长,让人无法分清究竟哪个部分是死的,哪个部分是活的。

当然,巴苏特此行的目的就是让这里变成一个“死”的统一。无论这里向发现它的人展示了多少世上难以找到和描绘的神秘色彩,也无论它遍布于地、从不重复的生长方式多么令人痛彻心扉,它都必须死亡。或许这对于那些曾经并不珍视它的人还是个教训,总有那么几种情况,巴苏特会为自己的还原的人的禀性找到一些理由,然后又一下子回到了他的本态,人总是无法克制他对这个世界的怜悯,因此他才需要彻底的死亡。

那是如此美丽,如此简单,也能够让这个世界一瞬间变得容易理解得多——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讪笑,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是由他的哪个想法生出来的,他自然也没有看到自己的这种笑,不过不代表着这里没有人会看到他那张绽开的脸,像这块树林由中心向四周绽开的沟壑一样,那些皱纹,解释了一切。

巴苏特依旧向上攀爬,在这里已经趋近平坦,这让他那个几近破碎的身体获得了一些平衡。他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似将这世界抓握于手。空气凝重不堪,也已经早一步表现出了死态。一口气从鼻孔呼出,巴苏特用眼睛瞥了一眼身后,“你在跟踪我?”轻哼了一声后,“真是没有样子!”

他身后的影子逐渐拉近,“你想要什么样子?”祖文说。

“算了!反正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会察觉。”巴苏特向后欠了一下身子,然后又毫不在意地转过身来。

“所以我躲起来不是白费力气吗?”

巴苏特咬紧牙关,这句话不知为何令他莫名气愤,对方只是摊摊手,模糊中一双眼紧盯着他。

“我们的游戏玩到头了,小鬼。”巴苏特不再隐瞒。

“什么游戏?”

“我设计的游戏。”

“恩,每个游戏都有结果。”祖文淡淡地说,“不同的只是结果是什么。”

“哼。”巴苏特笑出声,“你猜想的是什么结果?孩子。”

“我不知道。”祖文说,“即使是我们相互的主子相对而战,恐怕也说不好结果。”

“哦?”巴苏特露出惊讶的面孔,“你知道这些?”

“我知道一些,就像你一样。”

“不要拿我跟你比,想想你过去都做了什么吧?!是因为太丢脸而没法说出还是因为事情太小已经忘记?我想你大概以为自己活到今天是因为有人在庇护着你吧,这简直是再荒唐不过了。”巴苏特向着祖文的方向前进几步,用手指指着他,“你只是一条癞皮狗,有你这样的搅在人群里,会让许多人都变成癞皮狗。”他大笑了几声,虽然他觉得再戏弄他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但他还是有点想听他会说些什么,毕竟时间还很充足。

“原来是这样。”祖文说,“我还以为你有一种更加崇高的决定呢!原来你只是在玩而已。”

“崇高?”

“为你的死灵之主献上更多的亡者,以你的小人身份来崩溃这个世界上建立的伟大格局?”

“哈!”巴苏特忍不住笑了,“这难道是他教给你的?”

“他?”祖文说,“这应该是我自己想到的,当我知道这些秘密之后。”

“不要撒谎了,除却他施加在你身上的精神影响,你还算的了什么?”巴苏特解释道,“你那些神灵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可以奴役或者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甚至到最后还让他以为这是他自己的能耐呢!”

“你又如何呢?巴苏特大人——”祖文伸出一只手,向他深施一礼。

“我的主人只是赐给我力量。”

“而如今你却将它视如己出?”祖文笑了起来,“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可耻一点?”

巴苏特感觉到一阵灼烧感,这个小杂种比以前更善于斗嘴了,这绝不是曾经的祖文可以办到的,即使给他几百年也一样。除此之外,他一样一无是处,他的神并没有赋予他死不了的能力,而巴苏特则不一样。

“恐怕我没时间再跟你争辩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巴苏特说,“我为每个人考虑了一个很好的死亡方式,主人说不一样的死亡方式塑造了不同的亡魂,对于你我想就没有太多必要了,一个自然死亡就足够了。你选择一下,是自杀,还是我随便找个东西代劳呢?”

“等等——”祖文忙说,“我想还有很多时间呢吧?我们可以共同交流一下,或许能够找到这个矛盾的突破点也说不定!”

巴苏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你是要我给你一个机会祈求神赐给你力量?”

“不是。”祖文摆摆手说,“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也给你一个最后一次表露心扉的机会!”

“你说什么?”巴苏特说,“你是说你会杀了我?”

“我不确定,但我在逐渐确定。”

“真是有趣的说法,你打算用什么方式杀了我?”

“杀你的方法很简单,也很容易实现,我只是在考虑怎样才能让你感受到做一个坏人的痛苦。”

“真是幼稚的说法。”巴苏特说,但他的心头一坠,想到了死亡。难道说他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秘密?还是接受了那个树神的能量?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等到今天,祖文的性子不会让他等待到这个时候。

“如果你非要问我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世界已经再无让我觉得害怕的东西了。”

“不。”祖文的眼睛中透着奇异的光,直盯盯打在巴苏特的脸上,“你害怕奇迹,你担心自己的意愿落空,你畏惧世界按照你意料之外的方式发展……”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可以放弃你的打算了,这里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不再会受到你的控制,这块森林不会如你预料的样子枯萎,你的亡灵之主不会成功,生命仍然会在这个世界绽放——”

“你简直比你的木头神灵还要异想天开,当然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可以接受这一切。”

“试试吧,巴苏特!你们不会成功的!我的弟弟已经在途,他会阻止一切!”

“哈!”巴苏特的眼睛皱缩,“他就是你们的压轴好戏?什么样的傻子会将自己都处理不了的事情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他见到祖文从身上抽出一把剑,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难道他疯了吗?

“上吧,孩子!让我只用身体来跟你打一场!”只是这所谓的身体也并不全然是身体,他的身体中涌现出了那条黑杖,不知为何,这黑杖在白天中所产生的光泽却在黑夜中泯灭了。黑夜很黑,这条黑杖却是更黑,甚至凭借眼睛根本看不见它的存在。

祖文将剑竖于身前,剑身不太光亮,但也足以看清。巴苏特在心里琢磨,只是依旧感受不到他的身上潜藏着什么足以让他如此放肆的力量。难道他只是在无限夸大自己?难道那位神灵会相助于他?

再看看这树林,没错。或许这就是祖文选择在这里与他相斗的地方的原因,他知道他一定会来到这里腐化生灵,而这里的一切又是那木头之神的管辖之处……不!应该害怕的是他!巴苏特想到,如果神灵真的能够驾驭这一切,他又怎么会对他的每一步行动坐视不管?对方完全没有理由向他一样抱着娱乐的念头来使用一切,这事关世界——

正当巴苏特为这些想法分神的时候,祖文的第一次进攻已经向他劈了过来,他的头侧了过去,剑一下子砍到他的肩膀上,发出“咔”的一声,剑被黑杖挡住,但这力量还是让巴苏特不觉向后退了几步。待他站稳了之后,才想到用法杖作为拼剑的武器是很糟糕的,他只能用杖头打对方的脑袋,不知打几下会将他打晕过去;其次便是用法杖的另一端刺向他,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石杖坚硬无比,分量也不轻,巴苏特有点后悔自己竟像一个孩子一样不使用法术与他相斗。他确信对方杀不了他,不过这样显然浪费了不少时间。

祖文向前跨越了一步,又一次将剑刺了过来,巴苏特用法杖一拨,就像拨开一根木棍一样轻巧。光亮与黑暗在这混乱的地方相互击打,放出一阵阵尖利的啸声,轻灵,飘逸,在树丛和草丛间相互扭转。森林中自然释放的光辉自顾自照耀着一些它们能够照到的东西,亦有一些漂浮之物,带着微光飘在空中,然后再被剑冲破的空气划开,飘走。

“只有这样吗?小鬼!这就是你的打算?”巴苏特喘了口气,“想要耗费我的体力?”

祖文将剑一挑,将石杖挑开,向后滚了一圈然后站了起来。

“不止如此!”祖文大声说,他的表情已经显露出了一些东西,这是一种溃败感,巴苏特看到,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向他砍了这么多剑却连一剑都没砍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祖文将剑杵在了地上,两只手搭在剑柄上,说:“很可悲对不对?唯一我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最值得炫耀的东西,我还以为可以凭借我的能力杀了你,结果却——”

巴苏特看着祖文哭丧着的脸,难道就是这样?他打算认输了?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他的死亡?

“你看,我的身上还带着一只匕首,一只古老的据说可以杀死万年恶灵的匕首。”

哦?有这种东西?

巴苏特靠近了一点,祖文的剑跌在地上,一柄小的比那把长剑光亮一些的匕首若隐若现。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器,孩子。”巴苏特摇摇头说说。

“用他来自刎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巴苏特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件事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本没打算将祖文逼迫到怎样的地步,然而他却哭了,而且还流下了泪水。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比预料中要有趣得多了。

祖文在手中把玩着匕首,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巴苏特又凑近了几步,不料祖文就在这个时候扑了上来,他将巴苏特紧紧抱在身前,包括他的法杖也竖在两人之间。

“你想要干什么?!”巴苏特吼道,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叨念咒语的时候,他感觉到后背被豁开了一个口子,自然就是那只匕首,祖文用那只匕首袭击了他。难道他还不清楚么?他无法被杀死,是不论前胸后背的……

一股暖流从巴苏特的后背渗入,这是什么?他试图挣脱,但他一想要摆脱他背上的匕首便会动一下,原来祖文将自己的手掌也插入了匕首之中。当然,巴苏特身上也会有感觉,也会疼痛,不过相对于祖文来说,就完全不同了。祖文的身体紧绷着,他咬着牙,却还假装微笑的样子。

“够了,你的游戏结束了。”巴苏特说。

“是你结束了才对。”祖文说,“神说这世界中有人可以站在生与死之间,这种人不可被救赎,普通人也不能够将其结果。我不能让你像个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我可以换来你彻底的死亡——只需赔上我的性命。”

巴苏特反应过来,只是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他的血液渗入他的身体,巴苏特感觉自己身上的能量正在外泄,亦或是两个人的血液相互混杂,让他无法真正控制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怎样的一种结果,都导致了巴苏特纵然有行动或念咒的能力,也几乎无法抵抗。

随着一阵喧嚣,更大的力量袭击了他们。树藤如同麻线一样从黑暗中横空出现,将他们缠绕在一起,仅眨眼之间,一个巨大的“人蛹”便这样织就而成。紧随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千万根触须由两个人的身体之中钻进钻出,如同织布一样将两个人穿插在了一起。在巴苏特想明白之时,祖文已经被这种伤害摧残致死。

老树们接近,合着巨大的手臂将他们置于末端,接着,它们用很大的力量将这个包裹着生与死的牢笼弹射出去,向着西天的方向,最终坠落在崖底。

树木放出飒飒声响,似乎在为一个生命的结束而悲哀,也似乎在为未来不可而知的命运而恐惧。除此之外呢?它们的守护人结束了他的最后的使命,他的生命也将飘然失去,至于未来怎么样,就只能靠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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