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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边山寒[种田] > 第42章 第 42 章
 
一般来讲, 过了年两三个多月,并州这边应该开始回暖。可今年是寒冬,这个时节依旧冷飕飕的。

张氏是被冻醒的, 瞅着窗户外头还乌漆嘛黑的, 她摸了摸炕, 冰凉。

咒骂了两句, 张氏哆嗦着穿上衣服,扶着门框走到外间。

这屋子她住了几十年, 闭着眼都不会撞到,不用点灯也能摸到灶台。

手伸到东屋的灶膛口一摸, 一点热乎气没有, 趴着往里看,一点火星都见不着。

老太太挪着步到西灶膛, 灶门关着,她用脚踢开, 里头通红一片, 半截木头还没烧完。

“挨千刀的, 烧这么多也不怕把自己给烫死!”张氏冲着西屋骂道:“遭瘟的玩意,老娘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拉扯大,给你们娶妻生子, 现在反倒是连个热乎炕都睡不上!你们这样对我,也不怕你爹半夜来找你们算账!”

西屋住着李茂贵两口子,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还是假装没听到, 屋里头安安静静的。

张氏对着房门踹了两脚,“不想让我得好,你们也甭想睡个好觉, 起来,都给我起来!”

李茂贵原本在装睡,被媳妇使劲拧了一下腿根,疼的叫了出来。

张氏耳朵多尖,一下就听到,骂道:“老大,你个狗东西,你娘挨冷受冻,你抱着你媳妇睡大热炕,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啊,你怎么对的起我啊你……”

张茂贵缩了缩脖子,“娘,大半夜的可别闹了,有事明天说……”

“明天?我挺到明天就冻死了!”张氏喝道:“你给我滚出来,还有你媳妇也滚出来!我知道你胆小,定是你媳妇那个毒妇做的,真是反了天了,我没给她立规矩,她现在反倒骑在我头上拉屎尿尿了!”

被生生吵醒的邓氏终于忍不住了,盘坐起来,道:“呸!破屋连三片瓦都没有,还学什么大户人家立规矩,真不嫌脸大!”

张氏本来就生气,闻言拿着笤帚冲进来,没头没脑的往炕上砸,张茂贵和邓氏被扎的嗷嗷直叫。

这么大动静,厢房的李茂生一家也被吵醒了,屋里头打的吱哇乱叫,他们也没法睡,李茂生嫌冷不动,踢潘氏一脚,“去让她们消停闭嘴!”

潘氏被踢疼了,骂骂咧咧的穿上衣服去堂屋。

邓氏脸被笤帚扎出血,要不是被男人死死的抱住腰,怕不是要扑上去咬下张氏一块肉。

张茂贵求饶道:“娘,娘,不是我们不烧炕,是家里没啥烧的,从前家里的柴禾都是老三砍,今年他撂挑子不干,可不都得挨冻。”

潘氏可不是来劝架的,她看了两个灶膛,撇嘴道:“大哥,没柴禾你们那个灶烧的是啥?”

“那是我从我娘家拉来的!”邓氏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有能耐你也回去拉,就怕你们娘家连个屁都没有!”

潘氏娘家穷,最厌恶别人拿这个说事,道:“这还没分家呢,大嫂就开始划地盘了,真不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你个挑事的贱货!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邓氏挣脱开来,将潘氏扑倒,下死手扯头发,扇耳光。

潘氏冷不丁的挨了几下,不甘示弱,反手回过去,俩人扭打在一起,不分伯仲。

一直闹到天亮,邓氏和潘氏都花了脸,嗓子哑了还在破口大骂。

邓氏随她娘一般彪悍,骂起人来声音响亮,骂自己的男人窝囊,骂张氏老不死的天天找事,骂二房两口子奸懒馋滑,骂李茂群光吃不干活,大老爷们让哥嫂养着,骂着骂着,把老李家祖宗都给骂上了,一声比一声高。

左右邻居苦着脸,不知道上辈子倒了啥霉,挨上这么一家,三天两头吵翻天,孩子时不时就被吓哭。

李青勇被他爹从被窝里拽出来去送东西,经过他们家门口,就听邓氏在骂他们李家的祖宗十八代,气的一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了,“你姓啥就敢骂我们李家的长辈?!他们招你了还是惹你了,躺在地底下还不得消停,听你这个泼妇满嘴喷粪!”

邓氏向来不怎么惹李本善家的人,李本善是长辈,又一直接济他们家,不管咋说还是让三分的。

可她没睡好,撕打半天浑身疼,被李青勇这个小孩子指着鼻子骂,血往头上冲,张嘴就喷起不堪入耳的话。

李青勇正是不怕事的年纪,把碗都砸了,冲上去就动手。

左邻右舍怕事情闹大了,赶紧去找李本善。

李本善领着几个儿子过来,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人拉开,一句话没说,把所有人都叫到家里。

一上午,串门的人都在说李茂贵他们家这档子事,左右没啥可干,磕磕牙呗。

“也不怪李茂群往外跑,家里这样,谁愿意在家呆……”女人们坐在一起感叹道,“李茂群一不在家,他家都打的欢,为啥,还不是因为干活的走的,剩下一大摊子事情。你推我,我推你,推不过就打仗呗。”

“他娘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李茂群比他上头俩哥哥多能干啊,就这样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子寒心跑了,她就傻眼了。”

“可不就是,一开始还跟别人说,不能惯动不动就跑的臭毛病,李茂群这次不认错绝对不让进门,结果一等等傻眼了。年前还跑去李茂贤家撒泼,说把他儿子拐带跑了,真是好笑,当时院子里那么多人看着呢,李茂群追着李青瑞走的,她怕是眼瞎心也瞎。”

“讲实话,她去李茂贤那里能讨得好?要不是看在李本善的面子上,李茂贤能把她一脚踢出去几里地!”

“她也就仗着个寡妇身份跟李本善他们耍,去别人家谁搭理她……”

正说着话,家里的小子就跑进屋子里来,道:“娘,村里来了两匹大马!可威风!”

“哟,谁家来客人了?”女人问道:“车停哪家门口了?”

“不是客人,都是咱们村的。”小孩抹了一把鼻涕,“是李青风的大哥二哥他们,还有茂群叔。”

“哎哟,人真是不搁念叨,才说了几句,人就回来了。”女人道:“可这回来的也不是时候啊。他们家的事还没撕扯明白呢。”

李茂群走到熟悉的门口,让李茂贤回去,他没有立刻进去,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刚才在李茂贤家坐了半天热炕,又吃了一通饭菜,身上还出了些汗,走到这里便凉透了。

推门进去,听到里头熟悉的令人厌烦的叫声,李茂群没停,往里走。

李青勇他娘推门正要出来泼水,看到他,愣了一下,旋即喜道:“哎呀,茂群,啥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嫂子给你做点!”

“不用了,嫂子,刚吃饱!”

李青勇他娘推着李茂群往里走,“外头冷,快进去,哎呀,你伯一直念叨你呢,可算是回来了……”

刚才路上听李茂贤说了家里头的事,李茂群进屋后,看到娘亲和哥嫂都在,也没有意外,对着坐在上头的李本西和李本善道:“大伯,二伯,我回来了。”

他一进来,原本喧闹的屋子静了一瞬,李本善站起来,“可算是回来了,吃饭了没,这来回路上可还顺利?”

“茂贤哥家吃的饭。”李茂群道,“年前走的匆忙,让大伯二伯惦记了。”

叔侄俩人还没说两句,靠墙站着的李茂生就插嘴道:“老三,你可真是有能耐,一跑跑几个月,连家都不回。你在外头逍遥快活,可不知道咱家遭了什么罪,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娘啊!”

李茂群从小跟他俩哥哥打到大,最知道他二哥是啥货色,道:“我出去是懒得看你们啷当的臭脸,在家还得劳烦你们看着我这个家贼,出去不都省心了吗?”

张氏立起眼睛,“老三,咋跟你二哥说话呢,你越往外跑心越野,我看这个家是着不开你了。”

“娘,家里不是着不开我,是容不下我。”李茂群道:“你们吵吵完了,赶紧回去。下次别抓头发挠脸,直接拿刀子,捅死一个算一个,天天磨嘴皮子算啥能耐。”

李茂贵对李本善道:“二伯,你看看,他就说这浑话!”

李本善待见三侄子,并不搭话,只道:“上次从府城回来都没跟茂群说上几句话,这又过去了好几个月,我留他坐一会儿,你们没事就先回去吧。”

李茂生斜眼道:“老三,你要是真有种,这辈子就别进咱家这个门。”

一看他那鳖孙样,李茂群就捏起了拳头,李本善的几个儿子上来拦住,“茂群,茂群,刚回来不值得为这点事动气。”

知道二伯家的人都偏心李茂群,在这里讨不到好处,李茂生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转身就走,他媳妇也紧紧的跟在后头。

李茂贵向来怵二伯,见状也拖着自己的媳妇离开,张氏坐着没动。

李茂群只道:“娘,我这次回来也呆不了多久,很快就走,以后可能也不咋回来,你不用担心我再跟那俩怂蛋动手。”

张氏急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话是啥意思,你连娘都不要了是不,亏得我还惦记你在外头有没有事,你个不孝的狗东西!”

这话他三十年里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李茂群连连点头应和,“是是,我不孝顺,下雨打雷都得避着点,被劈死也活该。”

李青勇他娘赶紧“呸呸”两声,拍着李茂群的后背,“茂群,多大的人了,可别乱说话。”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张氏知道,如果是老大老二说,可能是气话,李茂群说这话那就是铁了心了,心里有些发慌,“他二伯,你听见没,这个畜生亲娘都要丢下不管了……”

张氏做了大半辈子的混事,可心里头明白,三个儿子里,只有老三是个靠谱的,那俩连烂泥都算不上,她本来想把三儿子拿捏在手里,没想到他竟然想扑棱着翅子跑了!

越想张氏越害怕,当即坐在地上,一边拍腿一边哭喊道:“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么命苦,男人男人死的早,儿子儿子不孝顺,媳妇恨不得我早点死……”

这些说辞李茂群早就听烦了,蹲在张氏前,道:“娘,上次回来,我原本想要分家……”

“分家?你想的美!”张氏立刻不哭了,梗着脖子道:“你甭惦记家里那几亩地,早就说你们三个死了这条心,只要我一天活着,地和房子你们想都不要想。”

这么多年来,张氏过日子最大的两个依仗,一个是老李家的三个儿子,一个是家里那几亩地,只要把这两样攥到手里,她就不怕。

他娘向来都是只为自己打算,李茂群早就知道,次数多了也就不咋伤心,他按着张氏肩膀,认真的道:“我一定会走,该给你的粮食啥的我不会少,但是如果你以后再烦我大伯二伯,我就当咱们老李家第一个不孝子。”

张氏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先说给多少钱和粮食,除了吃,我也得穿衣服吧,每年怎么也要两身新衣服!”

李本善他们家的人早就知道张氏是个不要脸的,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咂舌,他们这些人从小到大都没穿过一身正经的新衣服,还一年两身,做梦去吧。

李茂群气急反笑,“看来这个不孝子我当定了,娘,我不怕我爹来找我,也不怕打雷,大不了做个孤魂野鬼,也比葬在咱家坟地自在。”

知道小儿子犯起倔来吓人,张氏立刻改口,“那衣服不要了,折成钱吧,每年四百斤粮食,五百个大钱。”

李茂群直起身,冷冷的道:“每年一百五十斤粮食,一百个大钱,你可不是只生了我一个儿子!”

其实,这个数目比村子里那些分家后养老人的只多不少,张氏向来贪心,还不满足的想要再多加点,李茂群道:“再说我扭头就走,以后你都见不着我,啥也捞不着。”

张氏不满意的嘟囔着站起来,李茂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娘你不想知道我先前去了哪儿?”

“你天天到处乱窜,我才懒得想那些。”张氏哼道。

李本善看李茂群脸色白了白,心里不由得一紧,道:“行了,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我还有事跟茂群说。”

张氏拍拍屁股上的土,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唠叨李茂群,去年的份他也该补上,不,前年,大前年什么也都不能落下。

李青勇他娘“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不听她墨迹。

李本善拽着李茂群上炕,给他倒了一碗热水,“你娘就那个性子,别跟她置气,不值当。”

李茂群点头,“二伯,我听她撒泼撒了几十年,跟她闹气就是嫌自己命长。这次跟着青瑞他们去了趟边城,真是长了不少见识,虽然又冷又远,那里不缺地和水,大的看不到四边,到处都是野鸡兔子,河里的鱼随便都能打上来好几条……”

李本善他们一帮子人都听呆了,不敢置信的道:“真的假的?”

“我不骗人。”李茂群挠了挠头,“我没甚打猎和捕鱼的能耐,青瑞和江淙他们厉害,我就是跟在他们后头抗点东西啥的……”

说着,他把自己的行李卷拖上来,解开线绳,从被子里头拿出一张狍子皮和一叠厚厚的雪兔皮。

范阳城那家皮货铺子熟皮子是行家,这几张皮子虽然没有收钱,可也弄的特别精心,大小不一的皮子干干净净,毛顺皮滑,尤其是雪兔皮,看着那细细的绒毛,就忍不住想要把脸扎进去。

李青勇就没忍住,把他那还带着血檩子的脸往兔毛上蹭,一脸陶醉的道:“这毛真好啊……”

刚蹭了两下,就被他娘抓着脖领子薅起来,“别把你那脏脸往恁干净的东西上放。”

李本善他们小心翼翼的拿了块皮子看,嘴上不住的道:“真好啊,这是兔子皮吧,比我见过的厚不少,哎哟,真软!”

“这玩意要是做成帽子,冬天戴怕是都得捂出一脑门子汗吧!”

“这么好的皮子应该值不少钱,拿去卖才是正经的。”

李茂群一边应着,一边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布包,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很快屋里便响起一声声惊呼。

“这、这么多银子!”李青勇他娘喊完才捂住嘴巴。

“这不会都是卖皮子得的吧?”李本善也被惊到了,他家子孙多,看上去日子好些,实际上人多吃的更多,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动不动就吸血的,他们家的箱子里攒的,连这里的零头都没有。

“还有卖药材的。”李茂群对大伯二伯向来不隐瞒,道:“青卓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识得那些药材,二伯大伯你们不知道,我们去的那个林子,树上恁多灵芝,采都采不完……”

他们连一堆堆的蘑菇见的都不多,哪里瞅见过灵芝,见李茂群从油纸包里拿出压瘪的白色灵芝,一时间连气都不敢喘了。

李青勇突的从炕上蹦下去,喊道:“我也要跟着茂群叔去边城,我要采灵芝,抓兔子!”

他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给我闭嘴,敢出去胡咧咧,看我不把你屁股打烂!”

李茂群把东西往李本善和李本西那边推,道:“托青瑞他们的福,侄子头一回能赚这多钱,这么多年,大伯二伯帮了我家许多……”

还没说完,他就哽咽的不能出声,李本善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茂群,你是好孩子,看到你伯就想起你爹……这些东西我和你二伯我俩不要,你能好好的,我俩就放心了……”

李茂群抹了抹眼泪,“该买的我都买了,等再去边城,那方圆千里没有人烟,银子也没处花,不如大伯二伯你们留着,万一有啥急事的时候用。”

李茂群固执的非要留下,想了想,李本善把零碎的银子给他,“身上没钱可不行,这些整的我给你攒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盖房子。”

提到这个,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他到底啥时候娶媳妇,从前说挣钱,现在也有钱了啊。

“我以后想一直呆在那头。”李茂群道:“那地儿听起来挺好,可太远了,我不能把人家闺女带到那地去受苦啊。”

大家也不知道该劝他先娶媳妇,还是现在那边站稳脚,不管咋样,现在比从前好太多,这就够了。

李青文家此时也在说媒人说亲的事情。

原本陈氏是不想说的,毕竟不是啥好事,说出来平白让孩子难受,但李青风嘴巴快,一下子就秃噜出来,想瞒也瞒不住了。

李青卓长的好,又识字,懂医术,几乎是附近村子中差不多岁数里最出挑的,这些年本村和外村的媒婆明里暗里可是打听了不少他的事。

李青卓年纪不算小,他的亲事一直没定下来是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没学成医术前不谈亲事。

李茂贤觉得儿子这是有大志向,劝着陈氏不要催,一直拖延到现在。

因为陈氏早就对外讲过这事,所以那些媒婆也就不废这个口水。

但总有人还是想要试试,这不,年后北边村子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姑娘和李青卓年纪相仿,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见过李青卓,便芳心暗许,非要让她姑姑过来探个口信。

这户人家有七八十亩地,算是家底殷实,小姑娘听说长的也清秀,她姑姑自以为侄女下嫁,这亲事必定十拿九稳。

到李家坐下一开口,陈氏就直截了当说了,那姑娘的姑姑不死心,便说她家可以多出嫁妆,以后李青卓学医十年八年不理家事都不用担心生计。

陈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依旧是那句说辞。

那姑娘的姑姑信誓旦旦的来,却碰了壁,回去自是抱怨了一通。

巧的是,她回去的当晚,那姑娘不知道咋的脚滑,摔倒在一块石头上,磕破了头,昏迷了许久,醒来后却神情恍惚。

那家人正在气头上,便迁怒于李家,说李青卓命硬克妻,谁嫁给他谁倒霉。

陈氏简直差点气吐血,明明是她家主动来问亲,而且自己又没答应,她们家闺女自己摔倒,却赖在别人头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想着他家姑娘好端端的受伤,陈氏忍下了这口气,没成想后来这事传的越来越广,村里人相熟的都过来问她是咋回事。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造谣说,李青卓一直不说亲就是因为妨人,学医什么的都是借口,他弟弟变成傻子都是他害的。

这可真把陈氏气坏了,但这些谣言都在别的村子传,她也不能按个村子去骂,气的胸口疼,好几天吃不下去饭

李青风说完,李青卓颇不以为然,劝道:“娘,那些人乱嚼舌根罢了,你别生气,不值当。”

陈氏摆手道:“你爹和你嫂子都同我说了,我也不和那些长舌妇置气,我就是有点担心,你这次去京城读书,那亲事不知道又要拖到何时……”

“我二哥才十八,不用着急,娘。”李青文趴在炕上,侧头道:“大丈夫先立业,成家不着急。”

“就是,我以后也不早成亲。”李青风躺在旁边,一边颠腿一边道:“我可不想像我大哥似的,出门一趟还得惦记嫂子和孩子。”

李正行不知道小四叔还提到了他,一直盯着他上下动着的腿,艰难的穿过炕上躺着的人,趴到李青风的身上。

李青风把他放在腿上上下的颠,李正行被晃的不得劲,想要下去,李青风却抓着他不让下。

陈氏听的好笑,“你俩才多大,说这些还早着呢。”

李青文却对这个问题认真了,坐起来,道:“娘,可先说好,我以后要是不成亲,你和爹可不能逼我。”

前世可都是推崇晚婚晚育,李青文可不想十几岁就当爹。

陈氏同李茂贤道:“听听你儿子个个都想当光棍呢。”

李茂贤道:“现在还当不得真,再过两年再说吧。”

李青文想,再过十年二十年他怕是都不会改变念头。

说到这个,李青文就问道:“我姑咋样了?”

李茂贤沉默了片刻,道:“你姑父喝酒做了些错事,我去的时候,他也认错了,说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李青风把小侄子逗哭了才松手,撇嘴道:“狗改不了吃屎,谁知道以后他还犯不犯病,爹你们就应该好好把他痛打一顿。”

李青宏忍不住道:“别这么说长辈……我和爹也想接姑回来,但她不愿意,一直替姑父说好话,家里头还有老人孩子啥的,实在走不开。”

李青风嗤笑,“打女人的男的就该死,他才不配做我长辈,我要是跟你们一起去,我就先把他胳膊拧断了,问他疼不疼,疼的话他以后想要动手的时候得寻思寻思,他打我姑哪里,他身上也得骨断筋折。”

若是平时,他这么说,李茂贤必定会教训两句,今天却没说啥。

李青文也知道这事难办,女子出嫁从夫,娘家离的远,能照料的实在有限。

这事还没完,如果姑父以后真的改了,那还好,若是还是跟从前一样……

李茂贤不想在孩子面前多说这事,岔开话道:“差点忘了跟你们讲,前阵子收到你秦大伯的信,他们那头不但榨出了高粱糖稀,还做成了块糖,连同书信捎过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李青文的预料,他记得糖稀做成块糖需要的工艺挺繁琐的,离县那头竟然这么快就整出来了?

姜氏去厢房把糖拿过来,放在炕上的桌子上,红黄色碗那么大一块的糖,用油纸包着,从外头看挺粗糙的,但是能把糖稀做成块糖,这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小心的掰下一块糖角放在嘴里,甜,有明显的粗粝的糖砂,味道还不错。

不等李青文擦,李正亮凑过来就把他手上沾着的糖给舔了去。

李青文给他擦嘴,“乖崽儿,以后小叔多多做出糖来,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李正亮嗓门响亮的应着。

“爹,秦大伯可真是厉害。”李青文问道:“他信中有没有说是咋做出来的?”

“除了加石灰,他们还加了一种叫莹草的草汁。”李茂贤道:“你秦大伯那边有在江南做过白糖的,他们做出来的榨汁工具跟你之前说的很像,能用牲口拉,人只要把秸秆塞进两个木头中间就行。”

“莹草是啥玩意?”李青文没听过。

“挺不起眼的,咱们这头也有,叫小扇子草,那玩意只牲口吃,谁知道还有这用处。”李茂贤感叹道。

“他们把这事报上去了没?”

这是李青文一直惦记着的,他爹冒着风险也不愿意把制糖的事情报给柳山县官府,可不能不了了之。

“报上去了。朝廷召你秦大伯和朱县令进京,就是为了这事。”李茂贤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仔儿,你这回可是做了件大事!”

“爹,我只是抛砖引玉,榨汁最简单,秦大伯他们才是牛哩,这么快就能做出块糖来,他们领功是理所应当的。”李青文打从心里这么觉得。

看他一点都不自满,李茂贤更是高兴。

说到高兴处,李青卓不忘提醒道:“爹,笔墨我都买了回来,仔儿也该识字练字了。”

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遭,李青文伸手指着李青风和李青宏,“那三哥四哥也得一起吧,不能偏心,还有俩小侄子,从娃娃开始读书最好不过。”

李青风直接把手伸到李青文的衣服里头,恶狠狠的道:“仔儿,我发觉你出去一趟变坏了,竟然学会害哥哥了!”

“好凉!四哥,快把手拿出去!”李青文缩着脖子,一边躲一边喊:“江大哥救我!”

喊完,李青文立刻苦了脸,能救他的人在几千里之外呢,怕是拍马都赶不及了。

李青瑞笑道:“仔儿这几个月可被江淙惯坏了,那群人谁也不敢招惹他呢,在边城可是作威作福呢,冷不丁的回来怕是还没习惯哩。”

“谁来也没用!”李青风十分强横,一边冰他,还一边挠痒痒。

李青文在炕上打滚求饶,“我知道、知道错了四哥,我求爹不、不让你学好了吧……”

“晚了!”李青风威胁道:“带我去边城,听了没。”

李青文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忙点头。

陈氏把李青风的手拽出来,将小儿子的衣服给拉平,嗔道:“就算仔儿不说,你也得该学了,你还以为躲的过去?”

李青风倒在炕上,“我不想看甚么书,我想骑马,射箭,练刀……”

李正亮立刻跟着道:“我也跟小四叔也一样,想要骑马,外头那匹马能骑吗?”

李青风“腾”的一下坐起来,他都忘了,家里现在就有一匹马。

李青文见状立刻伸手拦住,“那是江大哥送给我的马,四哥,你想学我再给你买一匹行不。”

李青风抬起眼眉道:“咋,我比不过你江大哥了?”

“不是……”李青文皱着脸,“甜枣走了这么多的路,现在还没歇过来呢,等它缓过劲来,我牵着缰绳让你骑。”

“甜枣是啥?”李青风眨巴着眼问道。

“甜枣是我的马……”李青文小声道:“你不觉得她颜色跟甜枣很像吗?”

李青风“啧”了一声,道:“我觉得它应该叫雷电,跑的像雷电一样快!”

李青文:“……”

看着他们兄弟玩闹,陈氏也忍不住道:“仔儿走这一趟,是活头了些,爱说话,也爱笑了,声音都比从前大了。”

“真的吗,娘?”李青文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无意中吃了千年灵芝啥的,变化恁大。”

“听听,都会逗人了。”李青宏笑道,“娘说的没错,仔儿比从前爱说笑了。”

“说也奇怪,仔儿和江淙真合的来。”李青瑞也跟着道:“从前就不说了,江淙救了咱们就离开,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天。这回路上才走了没几日,仔儿就给江淙热被窝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到现在还没这个福分。”

李青卓这个时候也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回来的路上,我和他睡在一起,他睁眼闭眼都喊哥呢,啧啧,他喊我们大哥和二哥,喊哥那都是叫江淙,叫的那叫一个亲近。”

“喊我小四哥,三个字,那不是更远了……”李青风咬着后槽牙看着李青文道。

突然矛头对准了自己,李青文懵了一下,旋即往李茂贤身后躲,“爹,他们这是咋了……”

李茂贤故意绷着脸,道:“我也想问问,你是咋了,刚到家,就喊着要去边城,也不怕爹娘担心。”

李青文求助的看向姜氏,“嫂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氏捂着嘴巴笑,完全没有救人的意思。

李青文可怜巴巴的看向李正亮,“大侄子……”

李正亮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叔,我想骑马。”

李青文抬手把李正行抱起来,大声道:“小侄子,只有你和小叔相依为命了!”

李正行被吓了一跳,挣着双手伸向娘亲。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眨眼天就黑了,李青文在炕上躺够了,下地弄了个简单的烩豆腐和炒个酱鸡蛋,姜氏做了最拿手的炖酸菜。

李青文买了两口铁锅,一口留家里,一口准备带去边城。

今天光顾着说话了,没安锅,只能先用陶锅将就着。

晚上,睡觉前,李青文把窗台上的袋子拿下来,仔细看,里面的东西都是旧物件,应该是江淙从前用了挺久的……

李青宏瞧他看着袋子发呆,忍不住开口道:“想江大哥了?”

李青文轻轻点头,不管他们说的多轻松,也改变不了江淙是戴罪之身这件事,他怕的不是边城的风雪,而是别的。

还是得早点挣够钱!

李青文把袋子放下,躺回炕上,小声道:“三哥,我要是长大些去边城,爹娘就不担心了吗?”

“咋可能。”李青宏侧身道:“你就是一把胡子了,他们还会惦记你。”

李青文笑了,李青风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道:“仔儿,你可别说你不去边城了,这回你不去我也得去!”

“我去。”望着窗外模糊的月光,李青文道:“我在家担心江大哥,在边城担心家里,江大哥又不能离开那里……”

“那就让爹娘去边城呗。”李青风顺口说道。

“咋可能。”李青宏道:“这里可是咱们的根,咱们祖祖辈辈许多年才能扎下的根,不单咱们家,还有亲戚,我们都是连在一起的。”

李青风撇嘴,“你可别学爹说话!啥根不根的,六爷爷跟我说,咱们老一辈也不是在这出生的,是逃荒逃过来的。”

李青宏叹气,“那是活不下去了,被逼的才会远走他乡,你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没有那么轻巧。”

“咱家没做糖的时候和村里许多人家一样,饭都吃不饱,动不动就饥荒,我是不知道这地有啥好的。”

“又开始说浑话了!”李青宏稍微大了声,“你不知道老祖宗当初就是被咱们脚下的地给救了,没有他们,哪来的咱们,你别再说这些玩恩负义的话!”

“老四,你觉得二爷爷为啥天天管咱们老李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是因为咱们同宗同源,咱们同族的人得手挽手才能过下去。”李青宏道:“爹不是经常跟咱们说,独木不成林,一人不为众,只有齐心才能走的远。”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干啥急赤白脸的!”李青宏转过头去道:“与其守在这个小地方,我更想出去看看。”

西屋陷入一阵沉默,李青文道:“四哥,明天我教你骑马吧,不过咱们就学一两个时辰,不能让甜枣累着。”

“还是我们仔儿好。”

李青宏叹气,“外头也不是那么好的,你没听仔儿说吗,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那又咋,死就死。”李青风毫不在乎的道:“躲在村里就没事了吗,你没听娘说啥时候饿死多少人,还有一个跟头摔死的,阎王真要勾你的魂,皇帝老儿也下地府。”

李青文算是看出来了,他小四哥不出去走一走,非憋出心病来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架子,不能大改,后续会增加男主之间前期的互动内容,么么哒。

补充背景:隋唐时期,有改动

边城地点:佳木斯到俄罗斯远东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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