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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独乐阁白墨笙 > 第61章
 
“郎中到了!”发财一边喊着,一边请了郎中进入米店。女人已被皱岳兴抱去米店后面, 在发财的卧房中躺着。郎中即刻处理了伤口, 开了药方。付过诊费后, 皱岳兴交代发财速去抓药。

发财便与郎中一同出门,走到前店, 郎中见到晕倒在地的贰儿, 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 放到贰儿的鼻下,使他嗅了嗅瓶中物, 贰儿便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口中还喊着:“我的妈呀好多血!!”

“啪!”贰儿的后脑勺挨了发财一巴掌:“憨货!出息!那女人的血早被郎中止住了!好生看店!我去抓药!”说罢, 发财便向药铺跑去了。

贰儿抬起左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望着发财的背影骂到:“奶奶的!又打小爷后脑勺!有话不会好好说啊!再摔你个狗吃屎才好!”

话一出口,发财真又摔了一跤, 还是刚才害他滑倒的那片烂菜叶儿。发财一边起身一边骂:“哪个王八羔子将烂菜叶扔在这里!害老子摔了两次狗啃泥!”骂完, 又觉得不妥, 想起才刚是自己摔倒在地时将那菜叶踢到这里的, 便拍拍身上的土,跑开了。

贰儿在店内看着发财犯蠢,摇头咂嘴:“脑子真是不好使啊。”

不多时, 发财抓药回来, 皱岳兴正在店中为客人量米,他一面细细量着米,一面吩咐发财:“去厨房熬药吧, 贰儿正在房中照看着。”

发财便跑去厨房熬药,半个时辰之后,捧着一碗熬好的汤药推开了房门。

一脸哭相的贰儿见到发财便如见了救星般,急忙跑过去躲在发财身后,抽着鼻子说:“发财哥!你可回来了!掌柜的让我进来照看这乌鸦国的女人,她手臂虽是受了伤,晕了过去,可毕竟是吃人长大的啊!我吓死了!生怕这女人忽然睁开双目将我吃了去!”

“窝囊废!不过是个女人,怕她作甚!”发财将刚才女人骂他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贰儿。

贰儿哪顾得上这些,一边迈出门槛,一边甩下一句:“发财哥!我爹死的早,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可不能被这女人吃了,待我去厨房拿把菜刀过来保护你,你当心她醒过来肚子饿了要吃人!我拿了菜刀就回来!”说完这话,人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了。

发财好气又好笑,走到床边,拉过一旁的被褥,垫在女人身后,让女人靠在被褥上。女人上身还披着他的罩衫,这一挪动,罩衫便顺着身体滑下,又是春光无限。发财脸上一红,急忙将罩衫为女人盖好,这才一勺一勺将药喂入女人口中。

女人迷迷糊糊将药喝了下去,发财又将被褥从女人背后推开,扶她躺好。罩衫再次滑下,发财红着脸将罩衫盖好,又为女人盖好被子,这才走出门来。

贰儿拿着菜刀站在门口,冲着发财扬扬手中的菜刀:“发财哥!我一直站在门外保护你呢!”

发财哭笑不得:“快将菜刀还回厨房去!免得你娘一会儿做晚饭时找不到家伙儿!”

贰儿便举着菜刀回到厨房。厨娘陈桂花已经买菜回来,正在洗菜准备晚饭。贰儿将菜刀放回案板,蹲在水盆边,一边帮陈桂花洗菜,一边闲聊:“娘,咱们掌柜的买回来一个乌鸦国的女人!掌柜的胆子可真大,也不怕被吃了!”说罢,做了个鬼脸儿。

陈桂花听了,也倒吸一口冷气:“娘咧!掌柜的买个食人夜叉回来作甚!”

“听发财说,是人牙子要将那女人当街像牲畜般肢解,掌柜的起了恻隐之心,才将她买下。”贰儿一边玩弄一根洗好的韭菜叶儿,一边悻悻的说:“那乌鸦国的人都喜食人肉,让我说,救她作甚,不如让她死在街上,一了百了。平白接回家来,万一她想吃人肉了,伤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陈桂花被儿子说的也担忧起来,一个分心,晚饭便炒糊了一个菜。

米店打烊后,皱岳兴,发财,贰儿,并陈桂花,一同坐下吃饭。自皱岳兴的双亲仙去后,他独自吃饭寂寞,便弃了主仆规矩,皱家主仆像家人一般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陈桂花斗胆开口:“掌柜的,那乌鸦国的母夜叉当真要留在咱们家?”

皱岳兴放下碗筷,笑着对陈桂花说:“您年事已高,日后多个人帮您料理家务,洗衣做饭,岂不方便?”

“方便倒是方便。”陈桂花面露难色:“我只怕她野性难驯,还要吃人。”

“您且放心,待她醒来,我便与她讲明,若是从此改了那食人的恶行,咱们便留她在家中帮您分担家务。若是不知改过,那咱们便送她去了官府,由官府处置,或关或杀,总不会叫她伤人。”皱岳兴耐心的安慰陈桂花。

陈桂花点点头:“掌柜的,她醒之前,夜里休息,咱们可否将她房门锁住,免她出来伤人。不然我不安心啊。”

“就听您的。”皱岳兴笑着应道。

陈桂花这才放下心来,舒出一口气,安心吃饭。贰儿在一旁听了,也安心落意,多吃了两碗饭。

夜里,陈桂花将女人养伤的房门锁好,才与贰儿回了自己房中休息。

发财的房间睡了女人,无奈只得抱了被褥,在柴房中将就一夜。他躺在柴禾堆上辗转反侧,身下被柴禾硌的生疼,想着明早定要寻些稻草,铺在柴禾堆上,好睡的舒服些。

桃娘感到手臂一阵刺痛,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左手的伤口已被包扎过了。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身上的罩衫便滑到腿上。甜桃儿拿起罩衫,忍着伤口的剧痛,将它穿好,有些大,像套了个袋子。

坐在床上环视四周,虽然简陋,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的出主人是个勤快人。屋内只得一床一桌一椅。桌子上摆了一只旧旧的茶壶,茶壶边上两个不成对的茶碗。见了水具,桃娘顿觉口干,光脚走下地,倒了碗水一饮而尽。

这时,门外响起了说话声。陈桂花用托盘端了一碗清粥并汤药,与发财一前一后走向女人房间。陈桂花端着托盘的手有些不稳,清粥并汤药在托盘上抖的叮当响。

“大娘,您老稳住喽,莫再抖了。再抖下去,走到房内,那女人得用托盘当碗吃饭了,这粥全抖托盘上了。”发财哭笑不得。

陈桂花哭丧着脸:“毕竟是乌鸦国的女人,谁知开门之后会不会扑过来吃咱们?”

“大娘放宽心,待会儿您来开锁,我端托盘进去,可好?”发财安慰道。

陈桂花点头如捣蒜:“极好!极好!”

随着门上一阵锁头响声,陈桂花将门打开,开门之后,好奇又惊恐的望了桃娘一眼,便立刻退回到端着托盘的发财身后。

发财倒是无甚畏惧,大咧咧走进来,将托盘放到桌上,对床上的桃娘说:“趁热把粥和药吃了,我过一会儿再来收碗筷。正要出去,瞥见桃娘光着脚,脚上都是血道子,便转头对陈桂花说:“大娘可有多余的鞋,舍她一双?如今是深秋,光脚还是冷的。”

“有的!有的!过会儿就拿给你。”陈桂花见这乌鸦国女人,长相清秀,与常人无异。并不似人们平日传说中的乌鸦国人,血盆大口,面目可憎。便不像刚才那般惧怕了,胆子也大了些,又将目光越过发财,多打量了女人几眼。桃娘倒也大方,对她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干脆坐着转个身,正对着她,让她瞧个清楚。

这忽然一转身,陈桂花以为桃娘要冲过来吃人了,吓得连连惊叫。前店的皱岳兴与贰儿听到叫喊声,即刻跑了过来,店也顾不上看了。

来了才知道,虚惊一场。

皱岳兴思量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陈桂花年纪大了,她如此战战兢兢,莫要吓出病来。本是为了救人一命的事,若赔上陈桂花的老命,便本末倒置了。这么一想,干脆让贰儿先去将店门关上,索性今日先将她这心病除了再说。

贰儿去前店关好店门,便跑回后家来。此时桃娘已喝完了碗里的粥,正端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见桃娘吃喝完毕,皱岳兴刚要开口,却被桃娘抢先发了声。

“我不吃人。”桃娘淡淡说道:“我虽生在乌鸦国,但并不食人肉。不仅是人肉,各种动物肉,只要吃入口中就会呕吐不止。故而自小靠着山间野果长大,最喜欢吃桃子,所以阿娘给我起名‘桃娘’。虽然在我们食人族里算异类,不过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商船并未按时来到乌鸦国送货。”

说到这里,桃娘停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解释:“在我们那里,货指的是活人。”

“造孽啊!”陈桂花听了唏嘘不已。

桃娘听了,露出一脸不屑:“弱肉强食,本就是自古不变的生存法则,乌鸦国吃人,与你们汉人宰杀牲畜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涂炭生灵。我虽不吃人,却并不觉得食人有何不妥。万物生灵,都是性命,岂有贵贱之分。若硬要扯出个高低,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陈桂花听了竟无言以对。

桃娘继续说下去:“商船忽然两个月不再来乌鸦国。族人饿的自相残杀,易子而食。族中的巫师说,都是因为我这些年不食人肉,激怒了族中的守护神。需得将我丢入海中,祭了祖先,商船才会再来。”

“众人便将我绑了石头,丢入海中。绑石头的人是我阿爹的好友,于心不忍,将石头绑了个活结,到了水下,我挣脱了石头,躲在海边等了三天三夜,等来了一艘商船。我便悄悄爬上商船,藏入船舱,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说罢,桃娘望向众人,不再言语。

“娘!原来她是个吃素的乌鸦国人,不必恐惧了!”贰儿先高兴的开了口。

陈桂花却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吃素,待我验过才知真假。”说罢,转身向厨房走去。片刻之后,回到房中,只是手中,多了块腊肉,原是早饭煮粥剩下的。

陈桂花将腊肉交放入发财手中:“你去喂她吃了。”

发财只得上前几步,将腊肉递给桃娘:“喏,吃了,我们就信你。”

桃娘接过腊肉吞入口中,才刚咽下去,就一声干呕,紧接着吐出满地秽物。将才吃过的粥与药一并吐了个干净。抬起右臂,用袖口擦了擦嘴,盯着皱岳兴看。

皱岳兴微笑:“好了,既不吃人,待你养好伤后就每日在陈大娘手下做活吧。”

桃娘轻轻点头:“多谢你救我一命!我们乌鸦国的人知恩图报,我不会逃跑。”

“举手之劳。”皱岳兴边说边向前店走去:“贰儿,走了,开店去!”贰儿便跟在皱岳兴身后一同去了前店。

发财看了看地上的秽物:“我去拿些炉灰铺在地上铲了,收拾干净。”也抬脚出门了。

陈桂花跟在发财身后,揣揣不安的问:“既然不吃人,那咱们今晚不用锁她了吧?”

“自然不用了。”发财答道。

自那之后,桃娘便成了皱家的女仆,每日跟着陈桂花洗衣煮饭,料理家务。桃娘为人十分勤快,人又聪慧,陈桂花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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