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容铮没说话。
小的时候，其实他们两兄弟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
很小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就被送到奶奶家去了，两兄弟都是在奶奶家度过了大部分的童年。
而后来，他年纪大一点的时候，就开始上寄宿学校了。项浩然比他要晚一点被送去寄宿学校，因为年纪太小了，寄宿学校也不收他。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刚刚离开家，他只有七岁，几乎是寄宿学校里最小的学生之一。
好在学校的条件比较好，他们有专门的生活老师照顾，连早上起来穿衣洗漱都有生活老师帮忙或者指导。
到是寒暑假的时候，就会被送到补习班和特长班去学习，一直到高中毕业，他们两兄弟在家的时间其实都不多。
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就越来越容易在感情上依赖父母。
那个时候，他总想着，等到以后不再读书，就可以每天都待在家里，每天都跟父母在一起了。和父母正常相处，正常生活，似乎已经成了两兄弟离家在外的最大心愿。
大概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在心里就会越发喜欢一遍一遍的去美化，去强调。
为数不多的在家里的时候，在他们的眼里，父母的生活是一派和谐，从来没有听过争吵，也从来没有觉得父母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矛盾。
在他们兄弟两个人的眼里，父母是恩爱的。
所以之前家里人说起他和宋心妍的婚约，他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在心里也是默认的，尽管他跟宋心妍从前的接触并不多，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这样的美好想象，在父母忽然出车祸的那一天，一切都戛然而止了。生活像一把巨大而坚硬的铁锤，恶狠狠地把这一切全部砸得粉碎。
直到不久以前，他知道了项三元的事，才猛然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包括他父母之间的感情，都不是从前想象中的那样。
如果他父母的感情足够好，那又怎么可能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韩可玉，还生下了一个项三元？
曹太太见他像是信了，又说道：“我不是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自己想想看，禹城总共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当年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到那么大家业的，总共也就多少人？大家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继续说下去，“就那么一点事，当年也有很多人都知道的。陆仪君嫁给了沈佑安，而你父亲，跟韩可玉婚内出轨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还能是为什么？”
项容铮摇了摇头，“但我父亲后来的许多年里，跟我母亲感情都很好，没有再跟韩可玉联系。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许只是年轻的时候一时荒唐而已。”
曹太太笑了一声，“你其实还是在问，既然韩可玉长得像她，为什么又在一起只那么短暂的时间，怀了孩子以后又始乱终弃，二十年来没有再起什么波澜？其实我清楚得很。”
她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一来得到的就是不如得不到的好，就像那什么红玫瑰白玫瑰一样。二来，韩可玉小时候家境就不好，单亲家庭，所以她跟陆仪君，长得是有几分像，但是性格完全不一样。所以在一起一段时间以后，自然就分手了。”
项容铮不以为然，“所以呢？”
曹太太笑了笑，“令尊得不到心爱的女人，所以跟沈佑安之间关系尴尬，梁子结下了，两家多年来都没怎么合作过。再后来，令尊出事的前一天，曾经到沈家去过，两个人谈了很久。至于说具体聊了些什么，恐怕只有沈佑安一个人知道了。”
事情涉及到了他父母的死，曹太太神秘的笑容，也正把他往那个思路上引。
项容铮轻轻地甩了甩头，语气平静，“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不能说明什么。”
曹太太微笑着看着他，“如果项总自己觉得不能说明什么，那自然就不能说明什么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你父母的死跟宋家有关，沈家给摘得一干二净，沈佑安倒也是个有本事的。”
她想了想，“沈氏集团旗下，不光是做一点珠宝生意，其实涉足的行业很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郦乾集团搬到郦城去以后，之前跟郦乾合作的好几家公司，都转而跟沈氏的子公司合作了。这几家公司给沈佑安起码带来了百分之随十的营业额，你也可以去查一查。”
项容铮语气不算太真诚，“那么，谢谢您提醒了。”
曹太太淡淡一笑，“项总，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我也不希望真相永远被掩盖。我相信项总的本事，如果你想知道，自然有无数的办法，我说的若是假话，你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项容铮微微点头，站了起来，“我先走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但是是不是真的，我自己会去查。”
等他走出门去了，曹太太才把那张照片重新拿了出来，冷笑了一声，“沈清，沈鸥，离开了我们曹家，以后的日子，别想再好过！”
项容铮从曹家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外头忽然就变天了，一瞬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有冷风吹过来，钻进了他的外套里，让他瞬间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很快，雨点就开始落下来了，他连忙钻到车里去，坐在里面，就看见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视线一片模糊。
他坐在里面，见整个世界瞬间模糊起来，冲刷着所有的痕迹。
他呆坐了好半天，才把雨刷开起来了，于是眼前的混沌被刮开，视野渐渐地清晰。
天已经快黑了，他发动了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既然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当时的那些当事人，也大部分都不在了，那么有些事情，知道真相的人，已经不多了。
可是，道听途说，为什么不去问问当事人？
曹太太讲的故事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当事人还活着，他现在在医院里面躺着，而且已经在康复中，已经可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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