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知婳笑容不大自然，"暂时不是很想工作，算了吧。"
韩瑾修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随你。"
遂转过脸去和韩瑜聊起来。
关知婳心头涌起更浓重的失落感，这男人在爷爷面前也不过就是做戏，这戏还做的不怎么走心，他一点也不关心她是不是想要去工作。
晚饭后韩瑾修主动陪着韩瑜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韩瑜年近八十了，身体还算硬朗，但早年混黑还是在身上留下了痕迹，年轻时候不知道断过多少骨头，如今阴雨天浑身难受，行动也大不如前，这些毛病如今已是药石无医，现在走路时常拄着拐杖人颤巍巍的。
于是两个人走的很慢很慢，韩瑾修回头望一眼，距离房子已经很远，他沉声开口，"爷爷，其实我今天来，有事想让您帮忙。"
韩瑜不太意外，"你是说饭前你说的那个，董事会那帮老顽固没给你过的项目？"
他微微蹙眉，"其实不光这一个项目，最近我在董事会遭受的阻力很大，而且过些天我可能要安排新高管进分公司好监督那边的业务。如果那几位元老级的董事继续反对，接下去分公司那边的新业务也很难开展。"
韩瑜步子更缓，晚间天气凉，也没打算走远，调了个方向往回绕，一边道："不然我回头叫他们一起喝个茶说说这事。"
韩瑾修不紧不慢走在一旁，"这样治标不治本，以后还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也是，"韩瑜叹一声，"你太年轻，位高权重难免有人不服。"
韩瑾修眉目间出现鲜少的颓然，"新项目我做的提案很完整，我认为是可以为公司盈利的，而且分公司那边也有人规划了重点项目，我觉得可行，但现在恐怕要搁置。"
韩瑜深深看他一眼，"不然……召开董事会？"
"为几个项目召开董事会不太实际，我想解决的是这种现状，爷爷……"
他顿了顿，停下步子看着韩瑜，郑重地道："其实我希望您能将您手中股份转我这里。"
韩瑜步伐也顿住了。
要是别人说出这话，韩瑜只当对方没脑子狮子大开口，但是话是韩瑾修说的，他却不这么想，韩瑾修在工作上做事很谨慎，华御是他交到他手里去的。自然信得过他，一直以来韩瑾修就不怎么贪图这些股份。
所以他开这个口，就一定是经过重重思虑的。
这些股份本身对于韩瑜自己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一来不缺钱，二来年事已高，不想过问公司那些事，三来，这些股份他本来就是打算要留给韩瑾修的，遗嘱都已经写好，但他从来也没想过提前交出去。
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全交出去，董事会的格局必然会变，韩瑾修已是执行总监。再加上董事长的身份，整个华御都变成他一个人的。
韩瑜默了几秒，"他们可能会更不服。"
韩瑾修也已经想到，"但即便不服，也无法阻拦我的项目，只要新项目运营顺利出成绩，这些人的嘴自然就能堵住。"
韩瑜又拄着拐杖往前走，"上回不是说没想过独占华御？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了。"
"独占"两字让韩瑾修眉心皱起，隔了几秒，声音低落了些，"爷爷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商场上运筹帷幄杀伐果决，到了这会儿像个孩子，韩瑜轻笑了声，"你就是孩子心性，受不了那些人挡着你吧。"
韩瑾修没否认，只是叹口气，"不说这些了。"
韩瑜说："这事情不是一下就能决定的，你让爷爷想想。"
韩瑾修没再说话。
回去路上车内气氛依旧宛如结了冰，关知婳以前在关家也是惯出来的，从前脾气不小，如今到了这男人手里却发不出脾气，这样委曲求全地忍耐着。
她是个明星，绝对不能容忍才订婚就退婚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吵也吵不得，两个人完完全全陷入冷战。
这男人就连哄她一句都不乐意，她在车上甚至想，哪怕一句话呢，只要他肯给彼此一个台阶，她就会顺着下的，然而到了房子，男人只是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回到了自己卧室。
……
晚上郁久安百无聊赖看电视，徐杰拿着个笔记本电脑一直敲敲打打的，中间抬头一次，是问她要证件。
她一愣，"要证件做什么？"
"先生要带你去卞城，我现在订机票。"
她睁大眼，"为什么突然去卞城？"
太诡异了，她之前收拾行李本来就是打算要去卞城的，她忽然想起之前她曾和韩瑾修说过最后她想去卞城，还说过她想要带他去看海，没来得及自作多情，徐杰灭了她的幻想，"先生和我要出差，但总不能放着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顿时没了心劲，抱着沙发抱枕撇撇嘴，"你们那么多人，还怕我跑掉？"
徐杰猜测："先生可能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郁久安不太想说话了，徐杰对她和韩瑾修之间的关系误解很深，她也解释不清楚，"我保证我不会乱跑，我能不去吗？现在大街上随便一个人可能都会认出他是关知婳未婚夫，我不想和他在机场那种地方抛头露脸的。"
离开的事情她没有选择权，但她觉得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她不能再被关知婳逮到了，死她都不怕，但她很害怕受折磨，这一次"做客"就让她吃尽苦头，她是万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和韩瑾修出现在一起的。
徐杰说："在这里是要小心些，你和我一起走，到了卞城那边就不用这么警惕了，你先把证件拿来，我订机票。"
郁久安还是不太乐意，"你们出差带我做什么啊，你跟他说一下。我真的不会乱跑，在这里等他回来还不行吗？"
徐杰皱眉，"你不要为难我。"
郁久安拿起手机，"算了，我和他说吧。"
她打了个电话，那边过很久才有人接起，她依旧是不说话，韩瑾修和关知婳住在一起，按照他们的关系睡一间房一张床也是可能的，她这么锥心地想着，万一关知婳随手接了他电话那就麻烦了。
于是那边没耐心了，男低音温温淡淡的传过来，"说话。"
她松了口气，"徐杰和我说，你要我去卞城。"
"嗯。"
那边应这么简洁一个字倒是叫她怔了几秒，"你们去出差，我去干什么？"
那边默了几秒，话音里融入笑意，"你就是个被赶的，你还能干什么？"
"……"
她还靠在沙发上，闻言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你……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她听见一声轻笑，男人似乎心情不错，赏赐一般回复她，"叫你去你去就是了，问什么为什么，以后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默了几秒，"那你在关知婳床上我要不要也在她床上。"
"……"
韩瑾修确确实实被噎住，郁久安这嘴巴还挺厉害，他说："吃醋？"
她安静下来，她哪里有什么立场吃醋，她只是不明白现在他们之间这样到底算什么，她也问出来了，"你报复我也报复过了，现在不让我走，留着我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了么，要你去卞城。"
她有些无语，攥紧手机，隔了几秒问："你想让我做你的情人？你觉得这样可以羞辱我，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那端男人回答快的根本不经考量，"没那么多为什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去做，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有权利选择么。"
郁久安脸色黯下去，"我知道了。"
她正欲挂断电话，那边出声："别挂，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她言语间带上些自己都没觉察的脾气："不然我用开水浇你手背上，然后刺破水泡你试试？"
那边低低笑，"有精神贫，看来是好多了。"
郁久安很火大地挂了电话，没有选择权，就靠这点儿幼稚的小举动来泄愤。
徐杰一边抽烟一边订机票，她视线落在自己笨重的手上，烟龄很久烟瘾也重，这两天手伤着了事情也多没顾得上，现在看到徐杰抽烟，她蠢蠢欲动，"能给我一支吗？"
徐杰侧身从桌子上拿起另一盒，打开取了一支给她，"先生叫我买了你抽的牌子，但是每天限量，最多三支，你自己不能买。"
刚接过烟的郁久安简直要吐血。"他管这么多？！"
徐杰还盯着屏幕，"先生很关心你。"
郁久安并不感动，更憋屈了，这还有没有人权了。
……
韩瑾修有两天没出现过，中间都是电话和徐杰联系，这中间郁久安精神恹恹也没出去过，一来没什么必须要出去办的事儿，二来被徐杰一直跟着的感觉很糟糕，她一直想韩潜的事情，又想这男人带着她去卞城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并没想出什么结果，浑浑噩噩呆到隔天，徐杰带着她上了去卞城的飞机。
飞机上她小憩一阵，再睁眼，身上已经多个东西，她迷迷糊糊睁眼，先是闻见木质香水味，很熟悉的味道，来自于她身上披着的一件男士西服外套，她蹙眉坐起，攥住衣服视线便往旁边靠，果不其然，韩瑾修就坐在她旁边，取代了徐杰的位置。
他正在看手中一份文件，觉察她动静，侧过脸来看她，"醒了？"
她瞬间清醒，撑着椅子坐直身体，手里攥着他外套，神色透出几分防备，这反应让他失笑，"怕？"
她将手中衣服还给他，压低声音，"你不怕被别人看到？"
"我只是订婚时候露过一次脸，又不是关知婳，你以为到哪里都有人认出我？"
他接了衣服，又去拉她的手，她手缩背后不让他碰，"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
他长臂一伸，扯着她手臂拽，"你这样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男人铁了心拉她手，她是不敢挣扎的，她确实没他胆子大，她很怕被别人留意到，于是韩瑾修很快拉住她的手。
两只手都被白纱布裹的严实，他拉到掌心也就是纱布质感，低眸看不出什么，问她，"好一点没有，晚上还疼么。"
这就是一句废话，而且这废话他重复问不止一次，她以前就没发觉这男人怎么那么啰嗦，她没好气道："我说疼。你会放了我吗？"
他似乎是思忖了下，而后斩钉截铁，"不会。"
又垂眸细细看着她的手，声音小的只有她能听见，"疼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她怔了好一阵子，抬眸打量他的脸，他低头看着她手的视线专注未曾察觉，她视线细细描画他眉眼轮廓，心底不自觉地就柔软下来。
哪怕这段关系其实很畸形，哪怕被苏欣骂不知廉耻，但她心底却总灭不了那一丝小小的侥幸，他偶尔会这样温柔待她，她想。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她一点点位置的吧。
下飞机后徐杰负责取行李，韩瑾修拉住她，"再等个人。"
她以为他们既然出差，可能是要等什么工作上有交集的人，结果陪着他等了一会儿，人流中走向他们并挥手过来的人，是个小女该。
目测只有十四五岁，有一双灵动的眼，带着口罩，蹦蹦跳跳的就过来了，小姑娘很活泼，到跟前摘下口罩，郁久安一愣。
小丫头脸上有一块颜色略深的胎记，面积很大，在左边脸颊占据小半边脸，她很快收回自己视线，不太想将注意力集中在胎记上，这样很不礼貌。
以前苏梓就最怕别人看到她的嘴唇。
小丫头一开口郁久安又被吓傻，因为她对着韩瑾修叫了一声"大哥"。
不过很快她镇定下来，因为小姑娘管徐杰打招呼叫"二哥"，这些称谓充满江湖气，韩瑾修和徐杰似乎都很习惯了。
小丫头一脸兴奋，看到郁久安愣了下，韩瑾修在她头发上揉了揉，然后拉过郁久安介绍。"这是你久安姐姐。"
接着告诉郁久安，"这是徐茜茜。"
郁久安觉得这个介绍里面缺少了一个环节，他根本没有介绍这个徐茜茜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但她出于礼貌还是先对小姑娘笑笑。
小丫头也冲她笑了笑。
徐茜茜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小丫头，他们去酒店的路上，一直拉着郁久安说话，郁久安问过几句，才理清头绪--
小丫头十五岁，是在辽城一家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是华御的一个慈善项目，韩瑾修是负责人，对她格外关照，虽然平日里接触不多，但他每年都会去孤儿院看她，更多时候则是徐杰跑腿去看她，所以她就拿韩瑾修和徐杰当哥哥看。
郁久安忍不住地扫一眼她那块胎记，心里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可能。
徐杰早就预订好酒店，去了郁久安发现订了两间套房，她带着不多的行李做好跟着徐茜茜一间房的准备，却在门口被韩瑾修拉过去，"乱跑什么？你和我一起。"
郁久安还没反应过来，徐茜茜视线已经过来了，眼神微微复杂，十五岁的丫头基本什么都懂了，她顿时羞惭的想钻地缝，试图甩开韩瑾修的手。但没能得逞，被男人打开门推到了房间里面去，"你在里面等我。"
说完关上了门。
徐杰开门送行李进去，徐茜茜盯着韩瑾修，"大哥，我看新闻说，你和关知婳订婚了。"
韩瑾修说："好好念书，看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茜茜嘴角抽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没你的示范作用糟糕，你没订婚的时候也没见给我介绍你女朋友，怎么订婚了反而带这么一个不是你未婚妻的来和我介绍？你这样，我见着久安姐很尴尬啊，对她好点吧，她也不是嫂子，跟个第三者似的，对她不好吧，好像又不给你面子。"
"话那么多呢，"韩瑾修蹙眉，"我供着你上学是让你给我做思想教育来的？"
徐茜茜说："你这样不对的啊，你们这些大人，对我们要求那么多，自己又做成什么样子。"
韩瑾修懒得理会她，"大人的事情才不是对错两个字就能概括那么简单，我是反面例子，没好下场，你别学我。"
徐茜茜愣了，"你知道没好下场你还这么做？"
韩瑾修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没好结果，但没办法放弃。"
说完就打发她，"套房卧室两个，你和你二哥住那边，闭上嘴去休息吧，一会儿吃饭，你吵的我头都疼了。"
徐茜茜噘着嘴，但韩瑾修已经拉门去了房间，她也进房子里找徐杰，不高兴地问："大哥明明不喜欢关知婳，为什么要和她订婚啊？"
徐杰说："这叫联姻，喜不喜欢都得订。"
她眼珠转了转，诡秘地问，"二哥，你说大哥现在是不是喜欢这个久安姐？他就没给我介绍过他女朋友，这是第一个。"
徐杰回："可能吧。"
复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了，好好学习！"
……
郁久安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见韩瑾修进来，立刻就问，"你是不是觉得她像苏梓？"
韩瑾修手松着领带慢慢过去坐在她旁边，"你觉得像？"
她手在脸上比划一下，一腔的火气忽然就散了。"你……你叫徐杰定期去看她，是不是怕她被人欺负？"
韩瑾修眼睫低垂下去，有些出神，嗓音也沉了些，"你看她这样，像是会被欺负么？"
她手放下来，也是，徐茜茜性格开朗，而且很自信很积极，虽然脸上很大一块痕迹但是也没有像苏梓那样怕被比人看到，她看起来很阳光，她放心了一点，听见男人又出声。
"我不是觉得她像苏梓。我是希望苏梓像她。"
她闻言怔住，隔了几秒，缓缓抬眸看他。
她明白他那种遗憾，如果苏梓能这样自信开朗，一切都会不同。
男人安静坐着，微微低着头，手还在扯领带，语言带出的落寞感深重，她迟疑了会儿，伸出手想去拉他的手，但到半途自己停住，往回收的时候他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手背有伤，他的手缓缓动了下。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贴合，他说："你别看徐茜茜现在这样，其实在孤儿院那边以前日子也不好过，被人孤立过的，现在好多了……她脸上的胎记面积太大，手术要分三次做，已经做过一次了。"
她知道他是想要弥补遗憾，她心里有些难受，手指拢了拢，但碍着纱布也没能将他的手握紧，"……希望手术顺利。"
他淡淡笑笑，身子一动。忽然的，低下头，额头就靠住她肩头，低低叫了一声"久安"。
她没动，进门时候的火气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心软的一塌糊涂，明明想要问他这样分配房间让她在徐茜茜面前难堪是不是刻意，但这会儿竟问不出，任他靠着，静静等下文。
结果这男人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然后就没了后文，隔了几秒她蹙眉，"叫我干嘛？"
"就是想叫。"他慢慢抬头，手拉着她手腕，另一手揽过她腰间施力。
她看出男人意图，他每回这样就是将她拉到他腿上，她很抗拒，"你干嘛，放开我……"
男人力道一重，她毫无悬念地还是被放在了他腿上，她开始为她方才心软的瞬间后悔，"我坐的好好的，你干什么？"
"你坐那里不好亲，"他的吻落在她脸颊，"总别着脸不看我，这两天不想我？"
她继续别扭地别过脸，他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过来，"刚刚好好的，这会儿闹什么？"
她挣扎不过，于是停下来，"你没看到徐茜茜看我的眼神吗，现在知道你订婚的人都拿我当第三者看，以为我是你的情人，这算什么……你要怎么报复我能不能说清楚？"
他沉默几秒，忽然就一言不发横抱起她往卧室走。
她一惊，"你做什么？"
男人没理会她，将人抱到卧室放床上，很快就压下来，先捧着她脸深深吻了一记，她挣扎起来，他攥着她手腕压两边，离开她的唇往下，嗓音沉哑，"别的没想到，暂时……"
他以唇磨她锁骨，"先就这么报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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