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做的，一群人就怎样令阮玲玉满意狡尽脑汁，叶子为此还特意搞了一个视频会议，除了不同分区之间互通进度之外也有集思广议的想法。
“说点好话就行了吧？”唐星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我爱你，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爱你。”
所有人看向唐星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奇行种。
“不要理他。”糖糖颇有大将风度地一挥手，“他这种弯情直吃的男人不配谈感情。”
唐星：“……”
好想反驳点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叶子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直接向着在场唯一的女性寻求答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嗯，我早想到了！”糖糖一付胸有成竹的态度，“阮玲玉这个人嘛就是旧时代的传统女性，无非想要嫁个好人，丈夫爱她白头偕老，反正大体就是这样。我给你说一套词，你照说就好了。”
糖糖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视频中的谷悦已经慢悠悠地道：“我一生渴望被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苦，免我惊，免我四下游离，免我无枝可依。”
糖糖一愣，随即叫了起来：“明明是我先想到的……还有后面的呢，‘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这才是完整的。”
叶子听得眉头直皱：“这什么话啊？”
“一位女作者写的书，《时有女子》，挺有意思的叶哥你看过啊？”糖糖说。
“当然没看过啊。”叶子哭笑不得地道，“我就是觉得这话……怎么说呢，也不用把后半句补上去吧。”
“嗯，只说前半句就好了，记得改一个视角啊，要用我为主角。”一听自个儿的话被采用了，糖糖立时兴奋不已。
视频里谷悦无精打采地往沙发上一靠，脸也不堵着镜头了，把同队的其他人露了出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小声”嘀咕道：“后半句才是现实啊。”
叶子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向另一处视频里的容白，发现这位演员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般专注地刷着手机，毫无破绽，但是脚却不断换着姿势，仿佛踩上了钉子般。他凑近了糖糖，压低声音道：“这俩人怎么了？”
“是解放天性呢，还是迷途知返呢？”糖糖意味深长地道，“叶哥你觉得容白该走哪条路？”
叶子没想到是为了这种私事，瞬间没了兴趣，敷衍两句就离开了。糖糖的那番词似乎很切合阮玲玉的渴望，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阮玲玉故居在晚上少了很多灯火，因为最近频频出现的“奇怪现象”很多居民都离开这里暂时住到别的地方去了，实在没地方去也住两天旅馆，警察、消防、医院轮着来检查了遍，还有什么检测辐射、甲醛等等，事情折腾了，钱也花了，屁用没有。
静悄悄的环境令叶子的行动方便了不少，刚踏上入口街道，尽头处一身新娘白纱的阮玲玉就等着了。
叶子愣了下，一时间犹豫着是改天再来还是直接A上去，毕竟他这一身老头汗衫配大沙滩裤怎么看怎么和婚纱不配啊，万一阮玲玉因为这个判定他不合格那不是冤枉。
就这么犹豫了几秒，叶子突然觉得身上一紧，低下头发现松松垮垮的便服换了一身合体的西装，脚上的皮鞋质感十分真实，连新鞋的夹脚痛都有，他心有所感地一转头，得，来时的路已经没有了，他站在一条死巷中，另一头是站在两个牌位前的阮玲玉。
这是灵堂还是礼堂……
一边在心中吐槽叶子一边慢腾腾地走过去，挤出个笑容道：“我来了。”
“你来了啊。”阮玲玉十分自然地挽起叶子的手臂，冰凉的触感弥漫开来，仿佛俩人谈了许久的恋爱般，“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拜堂成亲，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叶子端详了下阮玲玉的面容，只有无比苍白的皮肤证实着对方的身份，他深吸口气，收敛收神，另一只手握上阮玲玉挽着他的手，只感觉手指下满是冰冷滑腻。
“这是我父母的牌位，他们早已无有踪迹，至于婆婆与公公，恐怕你也请不来吧？”阮玲玉笑得很娇俏，“那不如就拜了我的父母，早日成礼吧。”
“夫妻”在牌们前双双站立，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简陋如儿戏，只是挽着叶子手越来越紧，他根本没办法松开来。
夫妻对拜时阮玲玉松了手，一起身就立刻靠近过来，两手握住叶子的胳膊轻声道：“夫君，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将把你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你苦，免你惊……”
这本该是一番很妥帖的表白，阮玲玉也微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一派开心期待之色，然而，叶子就是觉得不对劲，随着他的停下寒冷越发明显，他只感觉胳膊上的手已经掐进肉里，而阮玲玉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嘴角几乎咧到脸颊上了。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感动的模样啊！
叶子思前想后，感受着胳膊上越来越大的压力，他还是决定遵循内心的感受赌一把，他咽了口唾沫，尽量让声音平静一些：“我盼望能给你公平，让你不因流言而低头，我盼望能给你尊重，让你不因女子而自卑，我……盼望能给你自由，让你不因婚姻而绝望，我盼望你能够生活在一个以劳动者为优的世界，让你的才华与梦想都能够展现出来。”他越讲越流利，越讲越觉得赌对了，况且，这也是他所想说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足，我说的这些也未必能够全部实现，但是，我们在努力，还有很多人在努力，所以……”
随着叶子的叙述，阮玲玉的眼中逐渐有了神采，像是雨后的池塘般慢慢积蓄起泪水，直到满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在空中消散不见。
是啊，一个传统的女子会听从陌生人的建议去尝试摇滚吗？会随随便便穿上在她那个年代看来奇怪的衣服吗？会有胆量嘶吼着完全听不懂的歌？
也许现实中的阮玲玉是个传统女子，但这个世界不是，就如同这个世界的叶子并没有去当那个令他至今耿耿于怀的兵，她们只是受限于那个时代，即使性格不同也突破不了时代的局限性，落得一样的结局。
阮玲玉也有可能完全不吃这套，反而认为叶子不够“诚心”，幸好这个选择是对的。
阮玲玉啜泣得很克制，仿佛是长久以来的习惯，只是眼泪流个不停，当她抬起头迎上叶子时还是摆出了一个笑容，即有着哀伤也有着释然。
叶子瞄了眼阮玲玉头上的好感度，愕然发现从刚才见面起的七十三猛降至二十一，顿时一阵紧张，生怕起了反效果。
没想到，阮玲玉笑着道：“那个女娃娃，叫子雨的，和我说了很多呢。她说现在不一样了，还说像我这样的也不是下九流了，很受欢迎呢，真的，世界变了啊。”
“对。”叶子忍耐着胳膊上的剧痛，干笑道，“世界开放了许多，也文明了许多，毕竟我们不打仗了。”
“嗯。”阮玲玉沉默了许久后才带着些遗憾感叹道，“可惜我看不到了。”
你可不能留下来，叶子在心里道。
阮玲玉抬起头看向天空，幽幽地道：“我该走了。”
叶子一抬头，愕然发现天空已经发白了，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他感觉却像十几分钟而已。
“谢谢你没想着消灭我。”阮玲玉恢复了原先的娇俏模样，甚至带上了一丝通透，“你是不是怕死了？放心吧，我本来就没想着你和我一起下黄泉的，好歹你是活的嘛。”
叶子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微笑了。
阮玲玉离开的过程很短，她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般在朝阳中反射出绚丽的光彩，随即从某个角落开始，一触即散，融入明亮的阳光中。
也许某个世界里许多年轻的生命熬过了寒冬，成就了新的人生呢，叶子默默地祝福了两句，随即抽吸了好几口凉气，抬起胳膊一看，豁，两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印，连掌纹都清晰可见。
叶子刚走出巷子就遇上焦躁不安的唐星，一对上眼，原本走来走去的唐星立刻停了下来，淡定地道：“哦，送走了啊？”
“嗯，送走了。”叶子可没心情揣摩唐星的想法，他两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先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并不远，挂了急论，急诊医生瞄了眼叶子的胳膊，问：“你这是哪个兄弟练铁砂掌了？”
叶子：“……”
最终，叶子在几位医生的围观中消了毒、拍了照以示留恋，医生表示这种压伤也没什么办法，开了消炎的挂水和药，等它自个儿好吧。
叶子挂上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毕竟折腾了一夜，迷糊了没一会儿，突然听见唐星的声音飘过来：“你们自己处理不行吗？不要什么事都来问叶子……“”
叶子先是一巴掌拍过去——唐星这货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被人揍，觉醒了奇怪的“爱好”吗——他微微睁开眼，道：“谁打的电话来？什么事？”
“哦，顾怀兰打电话来说碰到个麻烦的鬼，不好处理。”
“哪个鬼？”
“项羽。”
“哦……哦？！”叶子精神了，“谁？”
唐星冷静地道：“项羽。”
叶子：“项羽怎么了？要找虞姬？”
唐星：“没有，他说恨长江，叫我们把长江给填了。”
叶子：“……”
糖糖：“还不如找虞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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