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派了许多人过去，没人回来。”这位法国军人双眼满是血丝，疲惫溢于言表，“有消息传回来，无人机、卫星还有无线电，所有的东西我们都试了，没有意义，它就这么出现，一头扎破大气层，扎到艾菲尔铁塔上方，开始吃掉人类的文明之光。”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哽咽，“那是什么？我的上帝，那是什么？！”
法语叶子当然听不懂，全靠唐星翻译，但是他能从这位军人的眼中看见绝望。
“军队没有出动吗？”叶子问。
唐星翻译了过去，得到了不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当然，不仅是法国的，还有其他国家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甚至你们中国，没有用，它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那些炸弹对它来说就如同烟雾一般。”
叶子沉默了下，问：“核弹呢？”
“还没有获批。”法国军官的声音里有着颤抖，“希望我们不用走到那一步，上帝保佑。”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存在的。
叶子一行人尽力收拢“玩家”们，但也只能尽力，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说服别人，更何况这一次进系统的玩家鱼龙混杂，年龄性别背景差异极大。还有一些外国“玩家”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倒是先前带路的那位法国人默默地跟着他们了解了许多内情。
“你确定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球吗？”黑发青年道。
“我没有证据。”唐星直截了当地道，“这需要你自己判断。”
黑发青年嘀咕了几句法语，道：“你们可以叫我杨，我的中文不太好但是能听。”
唐星翻译完这句，凑到叶子身边用吴侬软语道：“这老外太烦人了，找机会把他甩了。”
“我妈妈是苏州人。”杨用生硬的中文补了一句。
唐星：“……”
叶子：“……”
谷悦：噗。
接待叶子一行的法国军官突然跑了过来，面容扭曲地大喊：“联合国刚才全票通过了核弹攻击！去避难所，快！”
人们慌乱地跑动着，军人们有条不紊地撤退，“玩家”们就不一样了，语言不通、惊慌失措的他们四处乱跑，有些机灵地看着军人们撤走了也跟着逃往同一方向，有些傻呼呼的还在原地观望，更有一些作死的甚至反而回头往沙漠去了。
叶子观察了会儿，发现不断有人从沙漠里出来，满脸茫然的中国人居多。
“系统还在不断送人进来！”叶子一把拉住那位军官，“还有人，我们还有人！”
唐星连忙凑上来翻译，军官听完了面色冷漠地道：“抱歉，这是联合国决议，我没什么可做的！他们可以躲进建筑里等待求援，核弹将会直接攻击巨蛇的身体，我们不能一直等在这里！”
叶子还想争辩时，系统的声音猛然在所有“玩家”耳中响起：“编号994，场景任务‘爸爸去哪了’，个人任务请看手机。感谢您的参与，请尽力而为！”
低沉嘶哑的男声比起前几次多了些凝重，叶子则注意到编号，紧急召唤时才777，这时候已经994了，只不过短短几小时就消耗掉了几百个场景，其中意味着什么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在翻手机，也有新玩家茫然地四下张望，抱着脑袋怀疑自个儿精神出了问题。
叶子的个人任务一如以前般摸不着头脑：【在我们相遇的酒吧，下雪的夜晚，伴随着热腾腾的火锅，用骰子把我最爱的人杀得片甲不留。】
叶子盯着手机上的个人任务看了半天，只觉得系统是故意耍他，这次不要说任务了，连个具体的人名或者地名提示都没有，又是这么混乱的地方，大海捞针啊！
“走了。”唐星一把拉住叶子往前跑去，“顾不上其他人了！”
巨蛇的落点在巴黎，法国军方当仁不让地负担起了警戒任务，叶子一行其实是被当作怀疑人物监视着的，不过，此刻他们顾不上这些，俐落地爬上了法军的卡车。
“核弹不会污染城市吗？”万雪生怀疑地道。
“真正的核弹不会，不是脏弹。”叶子道，“当年日本的原子弹都有人看过蘑菇云活下来呢。”
“我操，不会瞎吗？”万雪生惊奇地道。
“又不是直视。”叶子道。
唐星趴在卡车的后方盯着巨蛇，此时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由于巨蛇所处海拔比较高，他还是能看见那条庞然大物，张合的鳞片仿佛某种预示，随着吞噬的进度而越发频繁地活动，沙子边缘一直在侵蚀着城市，狂风与金属扭曲的卡卡声充斥在所有人的听觉中。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能活着出来。”唐星时不时和法国军官聊上几句，“他们派进去的人没一个活下来的。”
“因为我们是玩家？”谷悦道，“按理说那些沙子打在人身上也受不了吧，那个穿比基尼的女的，记得不？她身上都没什么留下痕迹，这不科学吧？”
“也许任务发布前我们有类似无敌的状态？”万雪生猜测道，“反正我站在沙尘暴里没觉得有多难受。”
“啊！看那边！”
顺着糖糖的手指，叶子看见那位比基尼女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并没有跟着叶子一行走，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时候才伴随着沙尘暴的扩-张跑出来，然而，她的命运也到此为止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不复刚才“完整”的模样，比基尼早就不翼而飞，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兴致欣赏她的裸-体，沙子在她的身上打出无数道划痕，鲜血染红了白皙的皮肤，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色痕迹。她哭嚎得已经没了声音，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奔跑，遗憾的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风，扩-张的沙尘暴吞没了她的身影，烙在人们视网膜上最后的影像是她惊恐绝望的脸。
“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法国军官颤抖着声音问。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防空警报在全城拉响，卡车启动了，还有许多玩家没赶上来，叶子从卡车上伸出半个身体大声吼道：“核弹要来了，找水泥建筑躲进去！找地下室！地铁！快去！”
东方面孔的人立时骚动了起来，有人尖叫着往卡车扑过来，西方面孔的都处于茫然之中，一直紧张无比的法国军官这时候仿佛才想起来，抄起扩音器重复了一遍叶子的话，很快，卡车的尾部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们四散奔逃，还有人怒吼着追着卡车。
这地狱般的影像不久后就看不到了，叶子抓着卡车栏杆的手指几乎变成白色，无力感充满了他的心中。
“不是你的错。”唐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他拉住了叶子的手，“你已经尽力了。”
“尽力并不是借口！”叶子烦躁地回了句，转过头触到唐星的眸子，他才意识到说了什么，缓下了语气，“有些结果并不是用一句尽力了就能放下的。”
唐星别过脑袋，以极轻极轻的声音道：“和你过去有关吗？”
叶子的手猛然收紧，然而，唐星的手没逃，他们紧紧握着手一直到眼前的景色转换，卡车穿梭在巴黎城中却没有看见一个人，看来巴黎早就撤离了普通市民，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不久后，卡车驶进了一座类似防空洞的建筑，大门关闭，通道往地下倾斜，开了许久才停下。
“我们不会被灭口吧？”万雪生有些担忧地道。
“为了审问也不会这么快灭口的。”唐星道。
叶子甩开了唐星的手，温暖的皮肤触感令他平静了不少，他抬起头倾听着预料中会来的声音。
啸声——也许是错觉，毕竟在地下声音的传导十分有限——然而，叶子感觉听见了啸声，由远而近，由模糊变为清晰，就像他无数个梦里出现的场景，之后是短暂的爆裂声，很轻、很脆、很短促，如果不仔细听甚至不会意识到，接着，超越听觉极限的轰鸣声响起。
地下听到的爆炸声沉闷了许多，不少军人站立不动，露出郑重与严肃的表情，还有拿下帽子在胸口画着十字。
“上帝保佑。”杨小哥用法语说了一句，又用中文重复了遍，“上帝保佑人类。”
轰鸣声出现了一次，不久后是第二次，这令叶子心中的不安增加了不少，为了缓和这些情绪，他开始询问其他人的个人任务。
大部分个人任务都十分含糊，令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连一个人名也没有，一直到糖糖的才有一些端倪：【蒙娜丽莎虽然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但是我更偏爱十字架上的耶稣，父亲肯定喜欢，你能帮我拿到吗？】
一圈环顾下来，只有糖糖的个人任务明确提出了目标与地点。
“这次的个人任务似乎都是以第三者视角发出了的。”唐星很快找到了重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也只是两次任务而已。”叶子不知为何对唐星有点没耐心了，语气很呛，“不要太早下定论。”
换作以往，唐星可能早就直接怼回去了，这次他只是看了看叶子没吱声。
气氛陷入沉闷中时，法国军官过来了：“轰炸结束，出去吧。”
再次回到地面令人松了口气，巴黎的景色还在，核弹并没有毁灭这座城市，然而，往巨蛇方位看去，残垣断壁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军人们拿着的盖革计数正在疯狂尖叫，天空中的云层激烈动荡着——
巨蛇依旧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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