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们去了，婉儿定是要去的，找些妥帖的人暗中保护他们便是。”张大人轻啜了一口茶，面上带着笑道。
“是，老爷。”
张婉儿是一路跑出大京的，可是出了大京她便不知道路了。
她一个人在路边哭到绝望，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在等等她就回去了啊。
明明一家人快要相聚了，为何，为何不能在等等她？
她难受极了，只好蹲在路边痛声大哭了起来。
远处有马车咕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婉儿，上车！”
是张亦的声音，张婉儿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到了张亦正坐在马车上。
“哥哥，去哪里？”张婉儿忍不住哽咽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来。”张亦伸出手。
张婉儿怔了怔，毫不犹豫的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面。
一进车厢张亦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给她披着。自己则穿着一身中衣。
张婉儿抱着自己的双腿，头埋在怀里，一言不发。
张亦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难过的厉害，想要安慰她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哥哥，你说，我爹娘真的不要我了吗？”张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抬起了那一张泪流满脸的小脸。
她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需要一个人去关怀。
张亦有些于心不忍，坐过去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你要相信。”
“可是，可是……”张婉儿缩在张亦的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乖，你睡一觉，一会我们便到了，好不好？”张亦柔声哄着她。
张婉儿抱紧张亦的腰，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他身上有一股药的清香，很是好闻，张婉儿就是这般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看着睡梦中还是一脸难过的张婉儿张亦叹了一口气。
用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光洁的脸蛋，嘴边喃喃道：“哥哥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哥哥这辈子都不会放任婉儿不管。”
不知过了多久，张亦她们到了时候天都黑了。
张亦轻声叫醒了还在沉睡的张婉儿，张婉儿一下子醒过来：“爹！”
“婉儿，咱们到了。”张亦轻声提醒她。
张婉儿点了点头，率先下了马车，张亦按了按自己发麻的手胳膊，跟着张婉儿一道下了车。
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张婉儿凭着记忆与张亦搀扶着回家。
院子没有落锁，屋里也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张婉儿指了指那前方：“看到没，那就是我家，你看，有光，是有人的！”
“爹，娘！”张婉儿一把推开院子大门，只见屋里围了一圈人，中间烧着火。
张婉儿四处看了看，没有爹，娘也不在。
“是……倾歌？”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句。
张婉儿有些恍惚，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连忙点了点头：“各位乡亲？可看到我爹娘了？”
一瞬间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火烧的噼啪的声音闪过。
张亦跟在张婉儿身后，神色有些凝重。
“在屋里，你自己去看吧。”突然有一位胡须头发皆白的老人站出来道。
张婉儿看了一眼那位老伯，点了点头福身道：“谢谢族长。”
张亦跟在她身后进了堂屋，堂屋的正中央摆着两口黑漆木棺。
张婉儿一下便愣住了，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转过头看族长：“族长，这，谁家办丧事，怎么在我家办？我爹娘怎么也不出来？”
“倾歌啊……”那族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
“你别说，我不想知道是谁家的叔叔伯伯还是婶婶们没了，我这人泪窝子浅，最是受不了这样的事了。”张婉儿虽然在笑，可她的眼泪确实不停的往外滚。
“倾歌啊，你……节哀顺变啊。人死不能复生，老三他们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心里也会难过的。”族长道。
老三就是张婉儿他爹平时的称呼，他在家排行第三，所以村里人总爱亲切的叫他一句老三。
“族长伯伯，说的是谁家……谁家的三伯伯，我爹，我爹也排行老三呢。”张婉儿颤抖着努力控制自己道。
“孩子啊，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也一样，不过……你还是接受事实吧。”族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才对着众人道：“今晚老三闺女回来了，咱们先回去吧，让她陪陪老三跟老三媳妇。”
一屋子的人一下子就走没了，张婉儿咬了咬嘴唇，她看着张亦：“他们，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亲戚，族长，叔叔伯伯，他们怎么也骗我？”
“婉儿！”张亦上前想要安抚她。
“你别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张婉儿崩溃大哭道。
“爹，娘，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可以不等我回来！”张婉儿哭的险些晕倒。
张亦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忍不住安慰道：“好婉儿，伯父伯母他们一定也非常想你。”
张婉儿任由张亦抱着，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直到火快烧完了张婉儿的情绪才有所稳定，但还是悲伤的不成人样。
张亦又往火堆里添了不少树枝柴火，火又重新旺盛的烧了起来。
冰冷的夜晚，暖的是人身，凉的是人心。
张婉儿一脸死寂的坐在火堆旁，火光照的她的脸红彤彤的，她擦了擦眼泪，对张亦道：“以前这个时候，爹也会这样，烧一堆火，我跟娘都怕冷，他说这样暖和。”
不等张亦搭话，她又继续道：“村里的每一位伯伯都有儿子，就我爹没有，他们都说，老三是个没种的人，还整天傻乐傻乐的，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恨不得上去跟他们打一架。”
张婉儿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继续道：“每次我跟爹娘说谁家伯伯大娘又在说坏话了，可是爹和娘总是会笑笑，他们说有我一个贴心小棉袄就够了，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我将来是给她们长脸的，比有些人生十个儿子还管用。”
张亦在一旁默默听着。
张婉儿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小时候冬天贪玩，躲在家里的床底下躲了一天，爹娘以为我不见了，找了我一晚上，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我娘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从此以后都不可能再生弟弟妹妹了。”
“所以你知道么，我这么恨你，恨你家里人就是因为，我是我爹娘唯一的宝贝，可你们却抢走了他们的宝贝。你们多狠心啊，为了自己，可以拆散别人，是我不孝，才能连爹娘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张婉儿哭的声音都哑了。
“婉儿……”
“我叫倾歌，这是我爹给我起的名字。他去城里专门请了先生给我取得名字。”
“倾歌，很好听。”张亦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张婉儿的心。
他也很难过。他可以感受到婉儿的切肤之痛，没有人能在面对这样的事还能泰然自若。
他很想告诉张婉儿她爹娘的死可能不是意外，因为……
他回去找马车的时候看到了爹爹的笑，那一瞬间他心中激起千层浪。
可是看到婉儿这幅痛苦的模样，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张婉儿。
若是说了，她定会将此事查清楚，若真是爹爹所做，按照婉儿的性子她定会与爹爹鱼死网破。
还能不能活也是个问题，还有她以后的去处应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放任她独自一人生活吧，这般想着张亦便犹豫了。
他不想看着婉儿痛苦，可是爹爹……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不会再让婉儿难过，而且爹爹也一定要为自己所做出的事付出代价，至于之后的事，他一定会亲自向张婉儿负荆请罪。
到时候张婉儿是想杀了他还是想怎样，都由她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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