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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甲文学 > 赊香美人 > 第163赊 如月泣仙草
 
  沉思片刻,妱儿不光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被送出月门,甚至还知道这一切都是师傅和自己的“杰作”。
  那如果不把这个幼年的妱儿送走,这二十年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细思极恐。
  尤其是孟璇玑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对上天的恐惧。
  “天衍圣术?就是不知道,施术者是圣主,还是这‘天’。”
  幻境似乎并没有因为孟璇玑突然出现而停止,就在妱儿思索怎么能把幼年的自己送走时,盈妱仙子缓缓睁开眼睛。
  “我的孩子……”
  盈妱仙子先伸手去抱幼年的花浓,身体竟然从心灯穿过。
  或许正因为如此,盈妱仙子就像不经意间打破某种禁忌,又能重新看见心灯。
  “你……好熟悉。是你救了我们母女么?”
  “……”
  妱儿闻言一愣,没想到盈妱仙子的记忆同样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打乱。
  盈妱仙子显然还记得心灯的样子,只是她却说不出在哪见过。
  由无情到有情,最是撩人,再从有情到无情,伤心最深。
  就算妱儿没有叫过盈妱仙子一声“娘亲”,此刻她心底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
  只差一点儿,妱儿真就动了情。
  妱儿强忍着不说话,在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你是香门门主,不能动情,不能动情,不能动情……
  “仙子,我们在蓬莱仙岛见过!”
  “我都忘了,这里是蓬莱仙岛……这般景象,每天都会重复数次,已经有二十年了。那她们……”
  “仙子如果相信我,就借助幻境将这个孩子送走,越远越好。”
  “可是有泪还没见过我们的孩子,就这样送走只怕……”
  “仙子可还记得曾问过我叫什么!如果告诉您,我叫妱儿,您是不是就信了?”
  “……”
  盈妱仙子毕竟修行过万年,岂能听不出其中门道。就见她朝着心灯默默点头,抱起没哭的幼年妱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仅仅几息时间过后,那个微胖的月婆就在幻境里出现,紧接着便是黑袍老者。
  盈妱仙子将两个孩子都让月婆抱了出去,又通过与月奴的烙印再三叮嘱。
  当幻境里剩下盈妱仙子和心灯的时候,整个幻境为之剧震,一团血色红芒地冲了过来。
  花有泪身穿软甲,披头撒发,双眼中的透着浓浓的杀意。
  “那孩子呢?她今夜必须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
  而此刻的花有泪似乎早已丧失心智,被一股不明来历的力量所控制。
  他要杀年幼的妱儿,如嗜血的疯魔,全凭意志。
  妱儿终于有些懂了。
  但也终于有些痛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花有泪竟然要杀自己。
  更讽刺的是,她现在就在这幻境里,为了救花有泪而饱受心灵上的煎熬。
  盈妱仙子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笑,显然她也理解了“妱儿”的善意。
  只见盈妱仙子不顾自身虚弱飞身而起,化作一株绛珠仙草没入花有泪天灵。
  灵力激荡,神光绚烂。
  等到周围都恢复平静,花有泪身上的气势也渐渐褪去,眼里恢复一丝清明。
  只是盈妱仙子却彻底变成了一株将死的仙草,静静地飘在花有泪面前。
  “对不起,妱儿!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跟孩子……”
  妱儿只是远远看着,不想跟花有泪说话。
  原以为幻境会就此结束,可没想到随着花有泪清醒,这座蓬莱仙岛的景象居然瞬间变成了月门花府的府君殿。
  ……
  淡淡的月光透过一扇扇门窗,使得空旷的大殿内一切都看得十分真切。
  十二根顶梁柱上分别雕刻着月升月落的十二种形态。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水池,池水随月升而出,随月落而息。
  花有泪站在月池前,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正双目无神地盯着他手心里的一株草。
  很显然,这株草并非月门之物。
  尤其是嫩绿的草叶之间,还有一朵淡紫色的花骨朵,隐隐有盛开的趋势。
  他看了看殿外只有月光的夜空,脸上的肌肉十分不自然地抽搐两下,使得他那憔悴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今夜……不是满月。”
  沙哑中带着几分柔和,隐隐带着几分自责。
  花有泪低头再看月池时,一只手小心地捧着那株草,另一只手从月池中拘起池水,尽量轻轻地浇在花骨朵上。
  花有泪将这株花草放在鼻子跟前,病态地深吸一口气。
  没有花香,没有草味,就连草叶上飘出的一丝丝灵韵,也完全没有任何味道。
  “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都活在深深的内疚中……”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损失万年修为,境界跌落至此。”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本可以在很久以前就成为仙门三十六位仙子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到仙门不能回,咱们的孩子不相认……”
  “你知道吗?每逢满月,都是我最难熬的时候。月族因月而生,最喜相思,最怕孤独……而你又是唯一能在月门中盛开的绛珠仙草,怎能不让我魂牵梦绕?”
  “月族和仙族,从来没有通婚之人,你我是第一对……或许正是因为你我属于异族,才会惨遭天谴。月族一生只生一胎,所以当我得知你一胎双胞时,我是那么高兴……”
  “原谅我……时至今日我不但没能治好你的伤,就连我们的孩子也没有找到。”
  “我这个做父亲的,甚至都还不知道孩子应该叫什么……我知道你偷偷绣了两方手帕,就连他们的尿布也准备了双份。”
  “你说男孩子就该‘知花情浓’,取名花浓,女孩子要像你一样敢爱敢恨,就叫花妱……”
  “只可惜,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被你送走的孩子是男是女,过得好不好。”
  “妱儿,你会原谅我么?应该,很难吧……”
  花有泪眼眶有些湿润,似乎这个曾经无比坚强的男人,此刻也正在被内心复杂的情绪击败。
  他口中的“妱儿”,就是这株绛珠仙草。
  ……
  看到这里,妱儿甚至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幻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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